婚事
沈府門前,金銀玉器一排。
沈安歌頓住,心里涌上不好的預(yù)感。
廳中,爹娘勉強一副笑意應(yīng)付著,客客氣氣送一名華衣老太監(jiān)出門。
老太監(jiān)見著沈安歌,立刻堆出滿臉褶子的笑意來,連連拱手道:“咱家給縣主道喜了!不愧是被太子殿下傾心的人物,縣主果真才貌雙全,乃長淵第一!”
沈安歌的笑意僵在臉上,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兩人頓在原地。
一時間不知言語。
沈白是策馬飛奔回來的。
馬兒還未停住,他就飛身下馬,朝著大廳疾步而去。
老太監(jiān)走了有多久,沈安歌就立在院子里多久。對于周景的輕喚她像是沒有知覺一般,沈?qū)④姾蜕蚍蛉艘惨荒槗?dān)憂看著她。
“安歌妹妹?”
“妹妹。”直到沈白回來,她才堪堪挪動腳步同周景一起進去。
方才宴會進行到一半,皇后便召他過去,便殿中他抬眼就看見太子也在,旁敲側(cè)擊的打聽他小妹年歲,還有是否婚配。
當(dāng)即他就感覺不好,匆匆忙忙趕回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皇后動作很快,他沒回來之前東西就已經(jīng)送到了沈府,這滿堂的求偶賞賜很是刺眼。
爹娘現(xiàn)在廳中,一臉凝重,周景則眉頭深皺。
氣氛低沉又壓抑,這唯一鎮(zhèn)靜的就是才回過神的沈安歌了。
沈安歌回想著宴會上的一切,她打扮的極不起眼,也不曾在宴會上出風(fēng)頭,這樣都能被太子選中,那就只有兩個可能。
一是有人刻意引薦,讓太子注意到了她,二則是沈家最近勢頭正盛,爹爹和哥哥才受到賞賜,自己又獲封縣主,不論她去不去宴會,太子都會為了鞏固權(quán)勢而求娶她。
她真的沒想到會這么快,不管哪種可能,沈家都被迫卷入了黨派之爭中。
沈安歌坐在一旁。
“眼下境況,乖女是何想法?”一室的沉寂,終還是沈?qū)④姶蚱啤?p> 周景和沈白的目光立刻聚集了過來,尤其是周景,眼里的擔(dān)憂毫不掩飾。
“阿爹,我不愿?!?p> 沈安歌面無表情,神色淡定,忽而又輕笑起來,道:“但若只此一條路,那女兒……”
“不行!”
“不可!”
沈白和周景的聲音同時響起。
甚至激動之余,周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沈白看了眼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妹妹,深吸一口氣道:“妹妹,太子絕非純良之輩,再者他已經(jīng)有了一名側(cè)妃,四名姬妾,將來更是坐擁佳麗三千。深宮之中步步危機,我怎可放任你嫁進去,就算我受制于人也好,罷官也行,總之,就是不能讓你嫁?!?p> 這時,一旁的沈?qū)④娨查_了口:“只要乖女不愿,便無人能逼迫你,太子又如何,最差的結(jié)果就是沈家舉家搬遷,我不再做官,沒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p> 話畢,沈?qū)④娪谥魑簧狭门蹖⒋钪耐确畔?,兩手交叉,儼然一副大將凜然的氣勢。
他沉聲道:“眼下還只是太子中意,乖女是縣主,怎么樣陛下都會斟酌一二再答復(fù)太子,在圣旨還未下來之前,我們還有機會。”
“可是,總不能讓女兒假死吧?”
一旁的沈夫人忍不住啜泣,看著屋中那些灼人眼眸的東西,心中沉重不安,未來天子要娶她的女兒,哪兒能輕易推脫……
怕是只有假死,才能躲過。但若是假死,她這輩子都再難以見到女兒,此生骨肉分離。
“那……那我去死……”
作為母親,她怎么會舍得下心來,還不如自己去死,孝期三年,再怎么樣皇帝總不會逼她背孝嫁人吧。
沈安歌怎么會不知母親想的什么,急忙開口。
“阿娘!你別胡說。”
“娘,這事還有余地,別慌。”
“沈?qū)④?,沈夫人?!?p> 周景打破沉默,“若想拒婚而不落人口實,其實還有另一個辦法,只是……只是少不得要委屈安歌妹妹……”
“是何辦法?”沈夫人立刻問到。
沈白看了一眼周景,立刻明白了,很快接過話茬道:“你是說,趕在圣旨下來之前給小妹定親?”
“?”
“定親?”
沈安歌聽見定親兩字,猝然抬首。
她想要說點什么,還未張嘴就被周景搶先道:“君不奪臣妻,更何況安歌妹妹剛封縣主,皇帝對于太子會有顧慮,只有如此辦法才能杜絕?!?p> 沈夫人想了想,覺得此計可行,正欲開口,又柳眉微蹙道:“可是,若是這樣,那我們又到哪里去尋一位知根知底,又稱心如意的郎君呢?”
隨著話音剛落,沈?qū)④姾蜕虬椎囊暰€紛紛落到周景身上。
周景低頭沉思,像是做了什么重大決定一樣,頂著兩道沉重視線起身。
他知這樣有點乘人之危,非君子所為,但這是個機會,他不能放棄。
受心之所向驅(qū)使,這次他若不站出來,定會后悔一輩子。
思慮再三,他不再遲疑,起身站遠一步,撩袍就跪下。
脊背挺直,朝著在場的人鄭重道:“周景心悅安歌妹妹,愿娶她為妻,我知安歌妹妹不喜后宅事物,若能娶她為妻,我將另立府邸,讓她做她喜歡的事,此生護她周全!請沈?qū)④姵扇?!?p> 寒山寺外,僧人在打掃著庭院。
偌大的庭院中立著一尊巨大的佛像,顧卿停住了腳步,微微抬首,側(cè)眼視之。
嘴唇不屑的勾起譏笑。
世人都說你普渡眾生,拯救陷入苦海中掙扎的迷途之人,我看也不過如此,若是求一個死物,我不知早已死多少次了,與其拜你,不如來拜我。
隨即,少年走下臺階,風(fēng)中夾帶著淡香,這香味讓顧卿駐足。
尋著味道過去,他看見了海棠花,想了想順手折下一株,置于鼻端輕嗅。
不錯,是這個味道,顧卿看了看自己手腕,這個味道像極了沈安歌袖袍間熏染的淡香。
趁著采買的沈府車隊回府,他也跟著一起從角門進去,沒有叫那李止侍衛(wèi)起疑。
進門時,顧卿掃了眼門外停著的、沈安歌出府專用的馬車,不經(jīng)意間勾了勾唇。
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