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母親哭訴的孩子
太子殿,一路上步輦急匆匆。
接近影衛(wèi)所,撲面而來的血腥氣息讓他不安,直至顧崇看見滿地遮尸體用的白布。
“殿下小心?!睂m侍上前一步扶住他不穩(wěn)的身子。
顧崇眼底逐漸被驚恐占據。
真的是他!抱有的一絲僥幸被現況撕碎,那個野種真的在沈家。
一時間,他說不出一句話來,顧崇驚恐也驚慌,這下他不再是南朝唯一的皇子了,他身邊再無任何依仗。
他不信,他掙扎著不信那個野種能有如此手段。
畢竟是個野種……他竟能……
該怎么辦?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毫無任何辦法?
顧崇后退一步,扶著侍從手臂穩(wěn)住自己身形,踩在濕滑的血水里,踉蹌走向太監(jiān)張戈。
“誰干的?”他看向張戈,雙眼赤紅,無力而又頹廢的樣子。
“張戈!張戈,孤該怎么辦?你最聰明,你說孤該怎么辦?”
“你一定能抓住他!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但,張戈雖身為太監(jiān),卻不像奴才一般聽之任之。顧崇無能的怒吼吩咐,他巋然不動。
顧崇揪著他的衣領,用自己太子的身份命令他,可換來的卻是所有人的寂靜。
這時他才明白,就連身旁這些人都不是忠于他的。除了影衛(wèi),沒有人再忠于他。
可是,影衛(wèi)無一活口……
轉念一想,母后……他還有母后。
顧崇呆愣松手,僅剩的羽翼也被人斷的干干凈凈,而他除了像現在這般哀嚎,還能做什么?
顧崇喃喃低語:“母后……還有母后?!?p> 張戈斜眼瞥了一眼顧崇頹廢的樣子不屑的冷哼一聲。
撫了撫方才被他拽過的衣襟道:“殿下還是不要去叨擾娘娘,因為鄭家的事,娘娘可是頭疼很久?!?p> 母后只有自己一個孩兒,她不會不幫自己的,她一定會幫自己穩(wěn)住儲君之位。
“快,去坤寧宮!”
顧崇沒有管身后的張戈,上了步輦就急匆匆朝著坤寧宮行去。
坤寧宮,皇后正在偏殿中小憩。
她寧著眉緊閉雙眼,手中就是方才太監(jiān)呈遞上來的消息,紙條上清楚寫著任家那位貴妃有了身孕。
余氏眉頭緊皺,左手轉動的佛珠越來越快。
門外傳來了聲響,太子前來問安,皇后將紙條塞進了衣袖。
她眼都不愿睜開,道:“不是讓太子在東宮呆著嗎?這才成婚多久,又不安分了?”
顧崇匆匆走進來,“噗通”一聲就跪下。
“母后,您一定要幫幫兒子!”
說著還跪著走上前來,拉著余氏的衣袖哭的稀里嘩啦。
皇后這才不耐地睜眼看他。
“影衛(wèi)所的事,本宮已經知曉。你身為儲君豢養(yǎng)私兵本就是大忌,本宮幫你隱藏多年,你也要知足,眼下……毀了就毀了,為今之計便是將尸體處理干凈,莫叫人抓到把柄?!?p> “懂了嗎!”
余皇后加重了嗓音,似是強調他收斂些。
隨后皇后閉目道:“回去吧,你才成婚,開枝散葉才是最要緊的,最近便不用來問安了。”
顧崇哪里會忍住,更何況心中懷有不甘,眼見著自己是她唯一的孩子,她也能這樣事不關己,胸中憋悶著一口氣。
“母后!您真的不幫兒臣嗎?兒臣是您唯一的孩子……即便……即便外界傳言說您非我生母,挑撥我們母子關系,我都未曾聽信過……”
“現在,兒子只有您了,您不能坐視不理?。 ?p> 手中轉動的佛珠一滯,面無表情的看向太子,喚了聲:“張戈?!?p> 張戈會意,上前幾步,站在顧崇身旁,就在他還未反應過來,身子被扭轉過去,臉頰上結結實實挨了幾巴掌。
打得他腦袋發(fā)懵,顧崇不敢置信,這個閹人竟然敢打他。
恍然間,他像是突然明白,自己是孑然一身的,就像是個找母親哭訴的孩子,卻被母親冷漠的以巴掌回應。
不應該的……自己是母后唯一的兒子啊……
“太子失言了?!?p> 換來的卻是母后冷漠的話。
她看向太子的某種毫無波瀾,就連半點的情緒也無,似乎與一旁的宮侍沒有分別。
顧崇仍是捂著臉頰,僵直了身子跪著。
隱隱生長的思緒在瘋狂破土而出,自己真的是太子嗎?
是母后的兒子嗎?
東宮的鬧劇結束在顧崇失魂落魄的回東宮路上,步輦上的他失魂落魄,又像是不可置信得到的事實結果。
轉過宮門拐角,遠遠瞥見一個偷偷摸摸的侍女,正背著人往永和宮而去。
下意識顧崇就記下了這個宮女。
是夜,眾人都入睡的時辰,宮中最偏僻的蒼武門大開,出來兩架馬車。
宮中有暴斃的太監(jiān)或者宮女都從此門運出,也都見怪不怪。
“怎的今日用馬車?”
守門的侍衛(wèi)問。
運送的太監(jiān)貼身塞給侍衛(wèi)一包銀子道:“侍奉許久了,主子憐惜,特吩咐好好安葬的?!?p> ……
勤政殿,皇帝的貼身太監(jiān)躬身進來。
皇帝看了一眼,便抬手讓所有宮侍下去,殿中就只剩下兩人。
“陛下,您讓查的事已經有了眉目,再過三日就可得到確切消息?!?p> 龍椅上,男人渾身威嚴肅穆,深沉出聲:“你該知道欺君是個什么結果……”
“陛下,奴才以人頭擔保,不出三日便會有結果了。”
皇帝這才點點頭。
大太監(jiān)也驚訝,查了這么多年,一直未有一星半點的消息,為何現在九皇子突然冒了出來。
再聯想到皇帝收藏在匣子中的那副美人圖,至今都保存完好。
當年,他還是個小太監(jiān),在御花園當差。
偶然雨季一日,怕那些那些花花草草淋雨掉了葉子,雨蓑未批抱著花盆就跑,遇見了身為王爺的陛下。
那日陛下受了罰,跪在大雨中。
不過遮擋雨水,便被記在了心上,后來,他一路升至掌事太監(jiān),與陛下里應外合替他時刻關注著先皇的一舉一動。
那是的陛下也不似現在一般,皺了皺眉,一段久遠的記憶出現在腦中。
從霖王妃出現的那一刻……那件事,剩下的唯一活口就是自己。
他親眼見著王爺蛻變的那一日。
收了收思緒,在一旁磨墨。
“陛下,您已經接連幾日呆在勤政殿了,龍體重要,您還是歇歇?”
皇帝冷哼一聲,帶著嘲諷的意味“連你都知道關心,那個逆子從未來過?!?p> “陛下且寬心,太子殿下心性未定,等再過些時日,必定會成長的?!?p> 他不敢說,也沒有那個膽子去猜測圣意,只能順著天子的話。
只要太子還在一天,那就是未來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