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寰藥不是忘了自己該做什么,只是離開北地一段時間,她突然發(fā)覺自己其實一直都沒有真正了解過慕容遣,此刻相對而視她心里竟涌上一股陌生來。
慕容遣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令他朝思暮想,幾乎近在咫尺的人,心里那處空落的地方也漸漸被謝寰藥的身影填滿。想著這些日子以來自己被思念折磨,如今總算見著了人,心里自然是高興的。
慕容遣蒼白虛弱的樣子映在謝寰藥眼中,讓她無法違心故作冷淡,于是起身到一旁的木匣子里取出一只青碧色的瓷瓶,遞給正懶散地倚靠在坐榻上的人。
“少主。”
謝寰藥喚了一聲,舉止間是一種自然隨意的恭敬。
慕容遣眉峰微動,伸手接過,但眼里還是染了一點笑意。將瓷瓶中的褐色藥丸倒出兩顆服下,又接過謝寰藥遞來的水囊飲了些水,看謝寰藥拿走榻上的瓷瓶放回原處,才將水囊放在她手中。
做完一切謝寰藥便一言不發(fā)的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姿態(tài)安靜,淡然平視著慕容遣那雙帶著侵略性的眸子。
馬車緩緩行駛著,就在車內(nèi)氣氛明顯升騰起一絲沉悶時,慕容遣不疾不徐地開了口。
“我若不親自來接你,你準(zhǔn)備何時回返。我?guī)状握倌慊乇钡啬愣贾弥焕?,想來是我一直以來對你太縱容,才讓你生出了可以違逆我命令的誤解?!?p> 謝寰藥如何不知慕容遣從見面那一刻開始就在壓制怒意,她更清楚自己幾次無視慕容遣的飛雁傳信不回絕對會惹他生氣,可她就是那樣做了。
若是她知趣一些就該主動認(rèn)錯和慕容遣說些軟話,將事情輕巧揭過。但她內(nèi)心的倔強和驕傲,加上本身也不愿做些違心之舉,所以面對慕容遣極具危險的目光,謝寰藥只平靜道。
“驚雷是不是還活著,我知道他根本沒死,你當(dāng)初卻騙我說他死在了塞外,以至音訊全無。”
慕容遣眼底浮浮沉沉,面上仍舊秉持著強勢,只道了一句。
“你在質(zhì)問我……”
見慕容遣不答反問,及神色間細(xì)微處的變化,謝寰藥心中已是了然,一種莫明的失望和不可名狀的憤怒充斥著她的心,從而令她嗤笑出聲。
“我是什么身份哪里敢質(zhì)問高高在上的少主你?!?p> 謝寰藥眼里的嘲諷和自貶的話語一出口便徹底激怒了慕容遣。
原本如進(jìn)入冬眠隱去了一身威脅和攻擊性的他,陡然自榻上起身以迅疾掩耳之勢,捉住了謝寰藥的雙肩,一把將其帶進(jìn)懷中。似與情人私語一般貼著她的側(cè)臉,深情無限又帶著一絲克制。
“阿寰,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為何總是要惹我傷心?!?p> “你明白心痛的滋味嗎,我現(xiàn)在心就很痛?!?p> 慕容遣纏綿悱惻般繾綣的聲音徘徊在謝寰藥耳畔,對方的氣息濕濕冷冷,夾雜著那似幻似夢侵蝕人心的曼陀羅花香,謝寰藥只覺對方已鉗制住了她的命脈截取了她的生息,讓她無從抗拒無從逃脫。她心里萬般抵觸著,也冷了心。
“慕容遣,別讓我厭惡你。”
“你明知我和驚雷之間的仇怨。這一生我誓要手刃仇人,無論天涯海角我都要將他找出來。凡傷害過我的我絕不原諒,他加諸在我身上的我必還之?!?p> “我沒有讓你做選擇,你的考量決定,都與我無關(guān)。”
“我只要一個公道。”
明明只是個十幾歲的女郎,可骨子里偏有著不服輸和倔強。他們明明如此接近為何又隔著一層無形之墻,慕容遣心下苦笑,他不想承認(rèn)自己拿謝寰藥毫無辦法,但事實就是他的確不知將她如何是好。
此次再見他也覺察出謝寰藥已和從前不一樣了,這種脫離他掌握的感覺令他不快。眼底陡然一沉,慕容遣放下手掩去心底的不情愿將謝寰藥放開,而后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先隨我回去?!?p> “驚雷之事容后再談。我答應(yīng)你,只要你安心待在我身邊,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p>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p> “可你是我慕容遣的侍奴,在你成為我侍奴的那一天起至你死去,你也不能離開我?!?p> 慕容遣說完便不再看一臉寒霜的謝寰藥,將一雙深藏?zé)o數(shù)暗潮的雙眸微微閉上。
馬車?yán)镆粫r陷入長久的沉靜,只有風(fēng)吹枝丫的聲響有節(jié)奏地從車窗外傳進(jìn)謝寰藥中,眼前慕容遣的臉于她而言實在有些可惡,可她已經(jīng)不想再和對方爭辯,現(xiàn)在她的心已豁達(dá)許多。
“明玉郎,但愿我的不告而別不會讓你太難過。明玉郎,先生,言笙阿兄,香蒲,今日別后也許很難會有再見之期了吧……”
……
“明玉郎,我走了。你在蘭棲別業(yè)我很放心,記得一定要聽先生的話。能和明玉郎相遇,阿姊真的很高興。與明玉郎一同在鳳鳴山下生活的日子,是阿姊這么久以來最開心的時光?!?p> “阿姊相信,有一日明玉郎會成長為芝蘭一般的公子,最瀟灑肆意的郎君,就像明玉二字那般,華如美玉,皎若明月。我將梨奴留下陪你,若你愿意待你歸家也將香蒲一并帶上,如此也算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容身之處,而且有她在你身邊也能多一個人好好待你。當(dāng)然你需先問過她自己的意愿?!?p> “此去不知他日再逢之期,只盼你平安快意?!?p> 謝欽看過信腦中已是一片空白,他的阿姊走了,甚至連親口告別都沒有,來不及傷心的他將信一丟,抱著懷里的梨奴猛地就沖出了清露軒,朝蘭棲別業(yè)的大門方向奔去。
風(fēng)在他耳邊呼嘯著,急躍的心跳昭示著他的緊張,現(xiàn)在的他顧不上其他,只盼著能追上謝寰藥,只是為何前方一片空無什么都沒有。也不知跑了多遠(yuǎn)的路,一股莫大的委屈頃刻間將他淹沒,追不上謝寰藥的打擊讓他終還是精疲力竭眼前一黑,人事不省的重重摔倒在地上。
梨奴懵懂地扒拉了幾下從昏倒在地的謝欽手臂間溜出來,它搖晃著尾巴轉(zhuǎn)動兩下狡黠的狐貍眼,看了滿臉淚痕的謝欽一會兒,到底沒有趁機一走了之,而是撒開丫子朝著蘭棲別業(yè)的方向跑去。
徐亦恩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留意我文里有提到蘭棲別業(yè)的管事成了福安,就是前面只出現(xiàn)過一回的福安,他升任了管事那馮義自然去了他該去的地方。心思不正的人最終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魅力和極矛盾的那一面,慕容遣就是。 這次離別我們的小謝欽明玉郎也會快快成長起來的,當(dāng)然不管分別多久他對阿姊的心始終都不會變。 感謝大家對新文《剎影浮生》的支持,還望朋友們繼續(xù)大力支持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