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歇斯底里
等她看到朱見深正在揮毫?xí)鴮懯ブ紩r(shí)，還是湊上去看了看。
她冷笑幾聲，不等他寫完就奪過圣旨扔在地上，用腳還踩了幾踩！
朱見深的筆從圣旨上一下子劃到了龍案上，不由得劍眉微皺，酒氣的激發(fā)下，他瞪著鳳眸低聲喝道：“你瘋了？！”
方元芷淚盈于睫，回瞪著他道：“我是瘋了！你看不慣，把我們母子送走好了！”
“你說什么胡話？我哪里說過要送走你們？！”
“那你為何又要拿我作筏子？”
朱見深看元芷淚水漣漣，連忙扔了筆上前摟了她的腰，一邊替她擦眼淚，聲音也軟了許多：“怎么是拿你作筏子？只是給你封個(gè)位分，樘哥兒也能光明正大地去見禮交友……”
方元芷搖著頭，哭得歇斯底里、肝腸寸斷：“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朱見深從沒見過她如此傷心，心里也很難過，連忙摟著她柔聲安慰：“好好好，不要，都聽你的，好不好？別哭了，別哭了……”一邊拍一邊親吻一邊哄著，引她去一旁炕邊上坐下，等著她情緒慢慢平穩(wěn)下來。
“我知道，跟著我苦了你，是我不對(duì)，別哭了?！?p> 方元芷從大哭慢慢變成抽泣，終于擦了擦眼淚，不說話了。
朱見深艱難地開口了：“元芷……”
方元芷打斷了他：“我后悔了?！?p> “后悔什么？”
方元芷委屈地癟嘴道：“后悔當(dāng)初腦子犯抽，留在了宮里。其實(shí)想想，沒了我，你未必找不到兩情相悅之人。是我太狹隘了。你都不要我了，我還傻乎乎地非上趕著，真是蠢透了！”
朱見深心臟一陣抽痛。她一句話，就把過去幾年的情愛與時(shí)光給否定了！
他的周身散發(fā)出一陣?yán)湟猓骸昂我砸姷镁褪谴?？以你的性子，出了宮也是個(gè)闖禍精，誰能總慣著你？”
方元芷眼淚又下來了，她反問道：“這兩年，我可闖過什么禍？給你惹過什么事？”
朱見深啞口無言，頹然垂下了眼皮。
是啊，她處處乖巧，不爭(zhēng)不搶，養(yǎng)病、養(yǎng)胎、帶孩子，連空濛閣的門都沒出過，過著形同囚犯一樣的日子。
她那樣張揚(yáng)的性子，就這樣被瑣事磋磨了兩年，無怨無悔，連抱怨都不曾有過——除了剛才臉上那委屈的淚水。
方元芷又道：“今時(shí)今日，我才發(fā)現(xiàn)，你不是我男人。你的榮耀不屬于我，你的未來不屬于我，你的現(xiàn)在也不屬于我?！?p> 朱見深怔怔看著她，只覺得心臟抽在了一起，痛得說不出話，半天，他才擠出一句話：“你有沒有良心？我這里，全是你和孩子……”他的手捂住了胸口。
方元芷冷笑一聲：“那又怎樣？你本來也不屬于你自己?！?p> 說到底，還是自己愛上了一個(gè)不該愛的人。他有妻有子，有父母親人，有江山社稷。
需要他的人和東西太多。
她和孩子，只能靠邊站。
她自以為和他度過了兩年快樂美好的時(shí)光。今天盛大的禮儀終于打醒了她：她一直游離在他的世界之外，只是等待他偶爾的關(guān)懷和垂憐。
朱見深聲音低沉而痛苦，眼淚也涌了出來：“不，我屬于你，元芷，我是你的。你不要說這種話?！?p> 他起身去趴在元芷的膝上，摟著她的腰痛哭：“你不要說這種話……”
元芷也從炕上滑了下來，兩人摟在一起哭成一團(tuán)。
“元芷，別人都當(dāng)我是個(gè)皇帝，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個(gè)活生生的人，才敢笑，敢哭……是我不好，不該把你關(guān)在這里，讓你什么都做不了……”
方元芷被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像打開了閘門，痛痛快快地哭了個(gè)夠。
是她貪戀他的溫柔與真情，憐惜他的無奈和克制，才愿意委屈自己陪著他，如今也委屈著孩子……
是她這個(gè)娘親不稱職，明明能力有限，偏又生下孩子。
她愿意委屈自己陪著他度過孤寂的時(shí)光，可她卻不愿看到他與他的妻子和孩子接受天下朝賀。
他明明是自己的??！
今日盛大的典禮，響亮地打了她一個(gè)耳光，讓她終于認(rèn)清了現(xiàn)實(shí)：縱然他很愛自己，可他并不屬于自己。
他有他自己的妻子和兒子。
梁芳抱著啼哭不止的樘哥兒在門外小心翼翼地稟報(bào)：“主子，少爺醒了……”
因?yàn)殚谈鐑簺]有被對(duì)外宣布皇子身份，空濛閣里的人都稱他為少爺。
書房中的兩個(gè)人終于擦了擦眼淚，朱見深去把孩子抱了進(jìn)來。樘哥兒被尿憋醒，痛快噓噓后沒見到娘親才哭了起來。
如今夜里在父親懷里窩了一會(huì)兒，還是伸著手要娘親抱。
方元芷只得抱著他在屋子里轉(zhuǎn)圈，哼著小曲兒哄他睡覺。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shí)過。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gè)。轉(zhuǎn)眼秋天到，移蘭入暖房。朝朝頻顧惜，夜夜不相忘。期待春花開，能將夙愿償。滿庭花簇簇，添得許多香?！?p> 朱見深看著眼前溫馨的母子倆，心里又酸又軟。他想幫元芷減輕一下負(fù)擔(dān)，可惜樘哥兒夜里只要娘親，并不要他。
等孩子睡著了，三人才返回了寢殿。
覃吉撿起書房地上那寫了一半的圣旨，一聲長(zhǎng)嘆后又搖頭。
皇上和方姑娘起居坐臥如尋常人家的夫妻，這邊不要說侍妾，連個(gè)宮女嬤嬤都沒有?；噬铣嗣φ?wù)、行使必要的繁文縟節(jié)，把其他所有的時(shí)光都花在了空濛閣，連換尿布、哄孩子睡覺這些瑣事都做得輕車熟路、熟練至極。
皇上這用情至深，他一個(gè)老內(nèi)侍看著都感動(dòng)。
偏偏這方姑娘思路異于常人，孩子都生了還不肯接受冊(cè)封成為嬪妃，讓三皇子如今也沒找沒落，沒個(gè)正經(jīng)身份。
這是要鬧哪樣？
宸妃的稱號(hào)皇上早些年就想給她，這么多年過去了，她怎么還是一根筋？
……
方元芷把睡著的樘哥兒放在床上，樘哥兒卻驚醒了，瞥見娘親在身旁，才一手抓住娘親的衣襟，小臉挨著娘親側(cè)身睡了。
方元芷也只得躺下，輕攬孩子后背。
朱見深挨著方元芷躺下，長(zhǎng)長(zhǎng)的胳膊把這母子二人都攬?jiān)趹牙铩?p> 今天大家都哭了，情緒發(fā)泄完，問題也提出來了，只是還沒有解決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朱見深沒去上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