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聚無悲
飛舟靜靜地從云海里穿過,嘻嘻哈哈的聲音吸引了高空中的雄鷹。
巫芒腦袋青筋直冒。
他沒想到看上去瘦弱憂郁的溫裕,居然是個話癆。
楓燃就愛胡鬧,加上一個溫裕,她倆這幾天快把飛舟給拆了。
楓燃道:“你有要去的地方嗎?”
溫裕雙手合十:“四海為家浪跡天涯。”
變成光頭他好像以后自動解鎖了和尚模式。
“我們?nèi)o悲寺玩吧!”楓燃興奮道:“看看那些大師和你有沒有共同話題?!?p> 溫裕摸摸腦門道:“我去向他們討教如何長頭發(fā)嗎?”
兩人話落便開始哈哈大笑。
巫芒:“……”明明這里面他最年輕。
說到無悲寺,巫芒想起了一個事。
“你們想去無悲寺嗎?”巫芒問她倆。
楓燃雙手合十說:“四海為家浪跡天涯。”
溫裕也附和道。
巫芒閉眼忍了忍這倆臭味相投的。
“那我們就去無悲寺?!蔽酌⑴陌鍥Q定。
楓燃和溫裕當(dāng)然沒有問題。
“去無悲寺干啥?”楓燃回神問巫芒。
看她腦子終于上線了,巫芒松了口氣。
“宗門剛剛送來消息,帕尼群山深處有邪教作惡?!?p> 楓燃疑惑道:“邪教?那跟昆侖巔有什么關(guān)系?帕尼群山是無悲寺的管轄范圍吧?”
巫芒說:“無悲寺向各宗發(fā)了求援令,犧牲兩個化神期大師,無悲寺弟子傷亡慘重,附近普通村民也死傷眾多?!?p> “這么嚴(yán)重!”溫裕震驚道,“什么邪教能把一個大佛寺逼成這樣?!?p> 漠北佛教盛行佛修眾多,無悲寺更是眾佛寺之首,是能代表漠北的頂尖勢力,其地位不亞于昆侖巔在北境的地位。
“邪教名永生,教義是渡厄今生,長盛不衰?!?p> “永生?”楓燃覺得很荒謬,“神仙都沒辦法永生,一個小小的邪教也敢喊出來這樣的口號?”
溫裕有點疑惑地看了看楓燃但沒說什么。
巫芒道:“具體情況不清楚,但已經(jīng)有很多門派派去了支援,昆侖的支援隊伍昨天剛到?!?p> 楓燃說:“各大門派的實力不容小覷,那邪教也敢硬剛?”
巫芒看著楓燃的眼睛說:“他們復(fù)活了死去的人,并且讓他們成功入道,入道之人殺死無數(shù)次都會再復(fù)活,短短幾個月時間作惡無數(shù)。”
楓燃眼皮子不停地跳:“不是吧,這又是什么新鮮玩意?”
難道又是法則碎片天災(zāi)雛形?
越想越覺得像,楓燃苦著一張臉,這還沒玩幾天呢,她一棵小樹怎么就成勞碌命了?
這到底是個什么法則楓燃還是得去現(xiàn)場看看,鴻蒙時期眾神掌握的法則五花八門什么都有,在當(dāng)時可能不算什么,但放在現(xiàn)在真的會引發(fā)大災(zāi)難。
于是幾人果斷朝著無悲寺而去。
………………………
群山連綿,霧靄茫茫。
水珠滴答滴答自巖石間落下,激起一片漣漪。
幽深的巖洞里傳來一聲重重的嘆息。
古老的祭壇周圍燃著銅綠色的油燈,祭臺中央浮著一個巨大的青銅棺槨。
面容虔誠的信徒跪在地上,狀若癡狂。
棺木下躺在祭臺上的耄耋老者華發(fā)變黑,皺紋舒展,佝僂的脊背重新挺直,片刻長長吐出一口氣來,長辭人世的眼睛重新睜開。
只是那雙眼眸,仍然渾濁。
……………………………
“楓燃!小師叔!”
楓燃和巫芒聞聲看去。
正是常源遠遠地朝他們招手。
看到故人楓燃高興極了也向他擺擺手。
飛舟降落在無悲寺內(nèi)。
“沖擊化神成功了?”楓燃急不可耐地跳下船,跑到常源跟前興奮道。
常源驕傲道:“那可不,我這么天才怎么可能失敗?”
楓燃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你,恭喜你,記得請客吃飯!”
常源“嘶”了一聲:“我就知道你該說這句話了,你這大半年上哪兒玩去了,把我小師叔也拐跑了。”
巫芒和溫裕正好走過來。
楓燃驕傲道:“向你介紹一下我新認(rèn)識的好朋友!溫裕!溫醫(yī)師!”
然后扭頭跟溫裕說:“溫裕這是我的好朋友常源,昆侖巔真?zhèn)鞯茏??!?p> 常源盯著溫裕的腦袋看了一眼,友好道:“溫醫(yī)師你好,我是常源?!?p> 溫裕溫和地笑笑,頂著大腦門很有佛相。
“尊上你好?!?p> 世人一般稱呼修仙之人為尊上,溫裕并沒有顯露修為的意思。
常源忙道:“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叫我常源就好。”
“唉唉別在這客氣了,情況怎么樣了?”楓燃問常源。
常源說:“我也是前天才到的,這幾天無悲寺不讓進山,他們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那么多高手,前幾次交鋒因為沒有做好準(zhǔn)備結(jié)果都不太盡人意。”
巫芒:“昆侖是哪位師長帶隊來的?”
常源苦著臉說:“我?guī)熥稹!?p> 楓燃聞言笑道:“怎么?不喜歡師尊來?”
敬序仙尊怎么說呢,這個人,沒有什么別的毛病,就是特別護短,常源都化神了,敬序仙尊還總是把他當(dāng)小孩子看,不放心這不放心那,即使常源都自己在外面浪的飛起了,回到敬序仙尊的跟前還是得做小乖乖。
這讓一向以高手前輩自稱的常源很沒面子。
常源“哼”了一聲道:“你就知道刺我,把我小師叔拐走半年多都不帶回來的,良心不痛嗎?”
楓燃表情震驚到夸張:“你不知道嗎?你小師叔是自己跟我走的?!?p> 話落楓燃戳戳在一旁跟別人說話的巫芒道:“對吧?”
巫芒聽了一耳朵他們說話,隨口回道:“對?!?p> 常源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好男兒志在四方,怎么能限于兒女情長?”
楓燃笑嘻嘻地說:“所以他和我去浪跡天涯了?!?p> 常源噎住不知道該回什么,于是立馬揭過話題:“聽說了嗎,蓬萊島也來了?!?p> “紀(jì)師兄也來了?”楓燃果然注意力果然轉(zhuǎn)移了。
“當(dāng)然,沒有。紀(jì)昉現(xiàn)在可是蓬萊島大紅人,蓬萊可舍不得讓他出來?!背T催z憾道,“他自由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復(fù)返了。”
紀(jì)昉在發(fā)明上很有天賦,自從飛舟之后又整出了不少新奇玩意兒,蓬萊島這幾年的發(fā)展速度飛快,就連別的門派也受了不少好處和啟發(fā)。
所以紀(jì)昉一般都被關(guān)在門內(nèi)繼續(xù)他的發(fā)明大業(yè)。
楓燃真慶幸當(dāng)時強制給他印了一個神識印記。
“不過這次蓬萊島帶隊的是華玲長老和武常長老,華玲長老還問你來著。”常源說,“去見見他們嗎?”
這幾天各門派和無悲寺在研討戰(zhàn)術(shù),因此都留在寺內(nèi),相對來說比較方便走動。
“武常長老居然答應(yīng)和華玲長老出任務(wù)?”楓燃驚奇道。
因為武常沖動暴躁,華玲總愛罵他,武常說不過又打不過,所以很討厭和華玲一起出任務(wù)。
海獸潮那次他出關(guān)正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沒想到還是被華玲按著打,回去自閉半個月又閉關(guān)了。
他倆讓人啼笑皆非的恩怨當(dāng)初楓燃聽了不知道多少。
杏色院墻,青灰殿脊,古木參天,香煙繚繞,處處透露著莊嚴(yán)肅靜,讓楓燃這等鬧騰之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
直到一個清脆的女聲打破平靜。
“楓燃!”華玲眼睛一亮,“你居然來了!”
楓燃一進院里華玲就看見她了。
“華長老別來無恙?”楓燃笑嘻嘻道。
“無恙無恙?!比A玲擺擺手,高興道,“我道你是昆侖弟子,當(dāng)初沒敢硬留你,沒想到你居然沒有師門,要不要考慮考慮來我們蓬萊?”
“搶人當(dāng)著我的面搶,這么囂張?”敬序仙尊剛踏出房門就聽見華玲毫不掩飾的聲音。
“良禽擇木而棲,人家又不是你們昆侖的人,憑什么不讓搶?”華玲抱著胳膊道。
“她怎么不是我昆侖的人了?親友皆是昆侖人,她自然也是。”敬序仙尊慢悠悠地說。
“你怎么不說惘然是蓬萊的?他可是蓬萊出身。”華玲立馬回嘴。
“怎地波及到貧僧了?”青年和尚也探出頭來。
然后和溫裕對視了一瞬。
“這是哪家的小師傅?”溫裕摸摸頭疑惑道。
楓燃哈哈大笑道:“他不是,他就是沒有頭發(fā)?!?p> 溫裕白了楓燃一眼,像模像樣地雙手合十道:“怎么不能是?佛在心中,誰都可以是。”
惘然大師贊許道:“施主頗有慧根!”
惘然的正要說什么,目光卻突然停留在巫芒身上。
敬序仙尊似有所覺,半開玩笑插嘴道:“不會吧,看上我們楓燃不說,現(xiàn)在還看上我們祖師的關(guān)門弟子了?”
惘然聞言移開目光,笑笑道:“昆侖當(dāng)真人才輩出。”
“無悲也不差?!本葱蛳勺鹂蜌獾馈?p> 華玲挑了挑眉在楓燃、巫芒和惘然之間來回打量。
“有如此多天之驕子乃我界之幸,阿彌陀佛?!便桓锌?,“這邪教翻不出什么大浪?!?p> “是啊,小源,帶師弟師妹們先去休息吧?!本葱蛳勺鸫葠鄣溃斑h道而來想必很勞累,先調(diào)整狀態(tài),旁的事再說?!?p> 于是常源帶著幾人回了昆侖的住地。
溫裕跟楓燃并排走,小聲道:“這些大宗門的人說話一套又一套的?!彼么跻不盍饲?,當(dāng)然看得出其中言語機鋒。
楓燃無所謂道:“沒什么別的意思,大人物都愛這樣,說三分藏七分,一天不打嘴炮受不了?!?p> “還好我當(dāng)時拒絕了拜師。”溫裕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拜師?誰要收你???”楓燃好奇道。
“丹心門,現(xiàn)在還有這個門派嗎?說起來這都快千年了?!睖卦UZ氣中充滿了懷念,有一種很滄桑的陳舊感。
若沒有厄獸,他應(yīng)該早就成為懸壺濟世的神醫(yī),然后以醫(yī)證道渡劫飛升了。
雖然楓燃年紀(jì)也不小,但她很少懷念過去,她覺得懷念過去說明生活不盡人意,未來并不光明。她一直耿耿于懷反復(fù)回憶的從來只有吃過的虧走錯的路。
但即使現(xiàn)在不怎么好,她也不愛想過去的事,生活是向前看的。
“嚯,丹心門,那不就在無悲寺旁邊嗎?漠北藥宗第一?!睏魅妓伎剂似淘尞惖?,這么巧嗎?今天一天見得門派快比一年多了。
“這么巧嗎?”溫裕也覺得很巧。
但無巧不成書,世事就是這么有意思。
“可以去探一探的。”楓燃壓低聲音說,“反正現(xiàn)在也不進山,看看你潛在的師門?!?p> 溫裕聞言眼睛一亮:“我早就聽說這些藥宗實力雄厚了,我們?nèi)ニ麄兯幪镒咭蝗纯?!?p> 現(xiàn)如今溫裕沒了厄獸束縛又重得了一身修為,行動幾乎是報復(fù)性的隨心所欲。
所以她倆趁著月黑風(fēng)高偷摸進了丹心門的后山藥田。
楓燃在旁邊給他放風(fēng),溫裕就像一只鉆進大瓜地的猹一樣,稀罕這個稀罕那個,半夜的時間把藥田里的草藥都憐惜了一遍。
當(dāng)然好歹溫裕是個很正派的人,不會去做那些雞鳴狗盜的事,他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楓燃對草木有天生的親近,能感覺到這些草藥都被照顧的很好,生機勃勃靈力充沛,它們反饋出來的靈力純凈溫和,主動向楓燃聚集去,因此楓燃在外面站半夜放風(fēng)也絲毫不累。
待到東方既明之時,溫裕心滿意足地跟著楓燃離開了。
“哎,這大宗門就是好。”溫裕感慨,“我在人間行醫(yī)千年都沒見過這么多好東西?!?p> 因為怕厄獸引發(fā)災(zāi)難,所以他向來不會在一個地方久留,施救也不會收取太多費用,千年間一直是踽踽獨行四海為家,所以他雖然神負(fù)醫(yī)者心醫(yī)術(shù)高超,但草藥這方面一直比較欠缺。
“其實可以考慮考慮做個客卿的,教教弟子,接個任務(wù),照顧藥田,如果你想要停下流浪的生活,這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你展露修為和醫(yī)術(shù)。”楓燃道,她看得出來溫裕眼中深深的遺憾與不甘。
溫裕沉默半晌,燦然一笑道:“還是算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游歷天下懸壺濟世本就是我的夙愿。如今天下何處我去不得?往日受制于厄獸,我沒能好好看看沿途的風(fēng)景,沒能好好體會遇到的人物,如今,也該是去繼續(xù)未竟事業(yè)的時候了?!?p> 楓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了胸膛下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以及歷久彌堅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