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竹年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裂縫,痛苦開始在他眼中彌漫,他似是很艱難的開口:“對不起,我不能。”
“為什么?”周海棠眼中有盈盈水光,但還是哽著追問道:“你不喜歡我?”
賀竹年眼神落在的地面,沉默著沒有回答。
良久他緩緩起身,站的筆直,說:“我該走了?!?p> 接著人就大步往出走,似乎連猶豫的時間都不給自己。
周海棠不可能就這么把人放走,她急切的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這么長時間的相處,她可以確定賀竹年是喜歡自己,但每當(dāng)她想更接近一步時,他總是在逃避,即使他從來沒解釋過什么,她還是能隱約感覺出他那種無法描述痛苦,那種藏在平靜面容下,猙獰無助,無法被消解的痛苦。
她在賀竹年馬上出門的前一刻把人拽住,倔強的幾乎有些無賴:“給我個回答?!?p> 賀竹年背對著她站著,高大的身形就這么被一只纖弱的手臂定住,始終沒邁出腳步。
兩人僵持著,時間仿佛過了很久,久到周海棠以為今晚賀竹年可能不會再開口時,黑暗中的身影突然轉(zhuǎn)過來,反客為主的握緊周海棠的手臂,動作粗暴的直接將她整個人抵在一側(cè)的墻上,慌亂中她清楚的聽到自己后背與墻面接觸時“砰”的一聲,她疼的無意識喊出一聲“啊”。
但賀竹年好像根本沒聽見,他緊緊的壓著她,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因為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胸膛。賀竹年用另一只手顫抖著撫摸她的臉,喉嚨里有十分強烈的被壓抑的情緒,她聽著兩人混在一起的心跳聲,感覺賀竹年緊繃的像是一個隨時會爆的炸彈。
呼吸再次縈繞在一起,黑暗中賀竹年的瞳孔異常的亮,視線緊緊盯在她的唇上,她看到了他眼神中直白的痛苦和掙扎,欲望和瘋狂。
時間過了很久。
他終于有了聲音:“……對不起?!?p> 三個字幾乎是從喉嚨里發(fā)出的,賀竹年痛苦的閉了下眼睛,然后迅速站起身,放開懷里的周海棠,轉(zhuǎn)身壓了下門把手,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周海棠眼睜睜望著門開了又關(guān),最終沒勇氣追出去。
——對不起。
她難過的想,這其實就是很明確的拒絕了吧。
那以后還要不要再見面,她是不是就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了。
周海棠突然就明白了賀竹年之前的逃避和沉默,原來捅破這層窗戶紙后,連見面都會變得奢侈。
幾乎一夜未眠。
早晨是被老李的奪命連環(huán)call叫醒的,老李一著急嗓門喊得震天響,周海棠閉著眼睛將手機拿遠處聽,明明沒外放,卻勝似外放。
“海棠??!你快點起來打車直接去御景花園B棟,那里出事了,廖齊已經(jīng)開車過去了,你務(wù)必要第一時間把現(xiàn)場的情況發(fā)給我!快!快行動起來!”
老李應(yīng)該也是剛起,吼了一通竟然忘了提一嘴到底是什么事,她趕緊起身套衣服,拿著包穿鞋就下樓了。
等坐上車才來得及給老李發(fā)信息問具體情況,老李精簡的發(fā)了【跳樓】兩個字,看的周海棠當(dāng)下一激靈。
她還沒到目的地,就接到了廖齊的電話,他在那邊痛心的說:“跳了,沒救回來?!?p> 周海棠握著手機,半天沒說出話來,簡單的幾個字,就是一條人命。
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警察用警戒帶圍起來了,地上還有一灘沒來得及清理的血跡,周海棠晚來十多分鐘,沒看到尸體。
她跟廖齊分頭在現(xiàn)場了解情況,等把資料打包發(fā)給老李后,她坐在廖齊車里才開始仔細查看現(xiàn)場的照片。
前幾張是跳樓之前那女子的照片,高清鏡頭下,輕生者的輪廓異常清晰,她動了動鼠標(biāo)放大,發(fā)現(xiàn)這人看著竟有些熟悉。
她又連續(xù)翻了幾張照片,越看越心驚,直翻到后面血肉模糊的照片,才顫抖著停了手。
“怎么了?”廖齊也注意到了她的異常。
周海棠睜著震驚的大眼睛,猶豫的說:“這個人我好像認識……”
廖齊也驚訝的看過來:“不是吧,真的假的?”
周海棠驚魂未定,她拿出手機給老李打電話,讓他找人問一下跳樓者的信息,老李一聽好像是周海棠認識的人,也嚇一跳,說了聲“知道了”,就掛了電話。
剛到單位,老李那就有了消息,周海棠看著老李轉(zhuǎn)發(fā)過來的內(nèi)部信息,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
——鄭念。
她昨天剛剛見過,當(dāng)時沒想起她的名字。
記憶隨著人名開始回溯,她想起那年暑假,那個看起來有些自卑,跟她說話都小心翼翼的鄭念,到昨天跟賀雪爭執(zhí)的面紅耳赤的鄭念,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讓她在自己生命中最絢爛的年紀(jì),從樓頂一躍而下。
這次的稿子是廖齊寫的,老李有意沒讓周海棠參與審稿。她明白師父的苦心,只能強打起精神處理別的要緊事宜。
她今天的狀態(tài)確實不好,不順心的事情趕到一起,一上午進度緩慢,等忙完手里的事情,都快中午了。她在茶水間等熱水的時候,思考再三還是給賀雪撥了個電話。
“海棠?”賀雪有些驚訝:“有什么事嗎?”
周海棠“嗯”了一聲,也不拐彎抹角,猶豫的問出一句:“鄭念出事了,你知道嗎?”
可能是她的問題跟預(yù)想的差太多,賀雪在電話那頭明顯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慢慢的說:“什么事?我沒聽說過。”
末了又加了一句:“那她現(xiàn)在怎么樣?還好嗎?”
“她死了,”周海棠盡量放平語氣:“跳樓?!?p> 賀雪那面陷入了沉默。
“御景花園,是賀氏開發(fā)的樓盤吧,這么大的事你沒聽說嗎?”周海棠追問。
賀雪像是還沒接受這個事實,還是沒說話。
周海棠繼續(xù)問他:“警方懷疑是為情自殺,因為死者的體內(nèi)有未成形的胚胎,她死前已經(jīng)懷孕將近三個月……這個事,你知道嗎?
昨天我在走廊看到你倆在說話,她有跟你提過嗎?”
就是反應(yīng)再慢也能聽出周海棠話里的意思,賀雪這次立馬解釋道:“她昨天沒提,沒跟我說過,我們只是偶遇聊了幾句,沒說什么別的事情,你不要多想,更不能亂寫??!”
“我沒寫什么,你不用緊張,”周海棠冷冷道:“但你們昨天聊天的態(tài)度不像是偶遇,賀雪,你跟鄭念……是不是在一起過……”
“你不要亂說!”賀雪突然就急了,斥道:“這是一尸兩命!你這樣胡亂揣測知道會給我?guī)矶啻舐闊﹩??我沒得罪過你吧周海棠!你就算看不上我,也不至于這么往我頭上潑臟水!”
周海棠沒想到自己委婉的問幾句,賀雪竟然這么大反應(yīng),當(dāng)下就覺得事情不太對。
“我沒想誣陷你,就是隨便問問,你用不著這么激動?!彼s緊解釋。
“隨便問問?誰知道你錄沒錄音,你們這幫記者不就是喜歡報道這樣的新聞博眼球嗎?我跟你說,不是嚇唬你,我馬上就要訂婚了,這時候你要是敢胡編亂造,毀我名譽事小,要是因為這事影響了賀氏的投資項目,股價波動,一丁點損失都不是你一個小記者能承擔(dān)得起的!”
周海棠被他這一頂大帽子壓下,都快氣笑了:“賀總,多謝您提醒,我也希望這事跟您沒什么關(guān)系,不然您保不齊要說所有的損失都是我這通電話造成的呢!”
說完也不管賀雪還想說什么,直接掛了電話。
“怎么了?”廖齊端著自己的大杯子走進來,正好聽見周海棠后半句話,雖然不知道她在說什么,可是能聽出她是真動氣了。
“沒事,”周海棠默默的接了一滿杯熱水,這才抬頭問道:“稿子發(fā)了嗎?”
“早發(fā)了,”廖齊說:“不過老李讓我繼續(xù)關(guān)注一下,說這事沒準(zhǔn)會有后續(xù)發(fā)展,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我說要實在不行我就再跑一趟,他竟然讓我再等等,真是奇怪!”
“你是不是知道內(nèi)幕??!”廖齊湊過來小聲問:“你不是認識那個人?”
周海棠想起賀雪的警告,果然老李跟她想到一起去了,只不過老李不知道這其中具體的關(guān)聯(lián),不過以他對事件發(fā)展的嗅覺,估計也能猜出一星半點,畢竟他的人脈網(wǎng)太廣,能知道些內(nèi)部消息也正常。
“我不知道,”周海棠面無表情的提醒道:“你水杯快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