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難看的底色
風吹過原始森林,樹端卷起陣陣波浪,飛鳥振翅沖向天際,悠遠的啼聲隨著空氣消散于原始森林的腹地。
一排排民宿比鄰而居,精心粉刷的墻體為了刻意做舊,免不了用力過猛。已經(jīng)有人在網(wǎng)上不止一次地吐槽,大峽谷這帶民宿的興起,直接讓原始煙火氣淪落成了匠氣。
她每次看到這些評論,心里都不免覺得好笑,原始煙火氣又比匠氣高貴多少?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小姐們,自然覺得人間煙火氣,是小橋流水人家的愜意與恬淡。只有他們這些從泥巴堆里滾出來的人才知道,夏日的蚊蟲叮咬和冬日的皴裂才是生活真正的底色。
商業(yè)化就像廉價的妝容,把這里本來丑陋不堪的真面目,裝扮得稍稍入眼??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所謂精英們,卻看不慣這種裝飾,不惜一切也要撕開它的真面目。
低頭避開街上的監(jiān)控和搖著扇子目送人來人往的攤主,劉菲快步走進一間破敗的小院落,隔壁耳背的老太太湊到門口問:“誰???”
“我,”劉菲拿出鑰匙,“我來拿點東西,一會兒就走?!?p> 她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今晚八點,出境的快艇會在峽谷前方的河口處等她。
過了今晚,她就要和昆城的一切說再見了。
“你老公沒和你一起???”老太太眼睛跟著往里瞧。
十年前,他們這里窮得叮當響,兩側都是深山老林,路無人修,橋無人架。年輕人熬不住,都去市里找活路。人一進了好地方,就不再想回自己的破雞窩。
這兩年,前面靠大路的地方都修起了什么“民宿”,她兒子也說,下半年要回來,把他們家也改成民宿。他們院子小,隔壁老三十幾年沒回家,前兩年把房子租給了外地人。她兒子的意思是,要是再加上老三的院子,指定比現(xiàn)在賺得多。
“你在城里上班,咋還跑這里租房子?”
見老太太跟進院子,劉菲眉心皺起,轉瞬恢復成一臉近乎木訥的拘謹:“哎,誰說不是呢?可我先生喜歡鄉(xiāng)下的安靜?!?p> “這里安靜什么?以后都做成民宿,整天車來車往的,才不安靜哩?!?p> “所以,我們也不打算再續(xù)租了,可能過幾天就搬走。”她攥著鑰匙,心里只想趕快打發(fā)了老太太。
“那敢情好,那挺好,年輕人就應該待在市里那種熱鬧的地方,別跟我老太太似的,窩在這里?!崩咸残斡谏?,扇著蒲扇,走回自己家院子。
劉菲趕緊進屋,把包丟在桌子上,爭分奪秒地收拾柜子里的資料。
有用的部分,她都拷貝進U盤,隨身攜帶,以后,不在國內了,這些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錢。
至于那些沒用的,能燒掉的盡量都燒掉。
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她沒辦法弄到太多現(xiàn)金,索性她賴以傍身的從來不是金錢,而是這些配方。
至于,劉喜源,蠢貨的世界,真的很難理解。
因為他做的蠢事,逼得她不得不提前自己出逃的計劃。事發(fā)倉促,她顧不上那么多,反正在自己原本的計劃里,劉喜源也不過是個棄子。
被罵作蠢貨的劉喜源此刻正如坐針氈地面對黎玖舟的咄咄逼問。
“一千毫升,強性硫酸,劉先生,你的原則有沒有告訴過你,這些東西會造成什么后果?”
“我……”劉喜源嘴唇囁嚅,反反復復地說道,“這是黎玖舟應得的,是他害死了安如可,他們黎氏都是吸血鬼?!?p> “行,黎家都是王八蛋,成了吧,”黎玖舟伸了個懶腰,身體猛地前傾,眼睛逼視劉喜源,略帶幾分譏笑,“你他媽的做實驗做得腦子進水了嗎?到底誰跟你說的,安如可是黎玖舟弄死的?”
“劉菲說,那天晚上,是黎玖舟強行闖進安如可的房間,爭執(zhí)中用枕頭捂死了她。而你們迫于黎氏的壓迫,弄了一段假的視頻糊弄大眾,結案說安如可是自殺?!?p> 說到這里,他肉眼可見地激動起來:“她不可能是自殺,事情發(fā)生前,她還給我打過電話,說,等今年她合約期滿了,就跟我回老家,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城市?!?p> 黎玖舟強忍住自己翻白眼的沖動,都什么年代了,怎么還有這種純愛戰(zhàn)士相信這種離譜的鬼話。
“安如可真正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凌晨一點左右,死因是藥物過量導致。那個時候黎玖舟還沒回酒店,呆在安如可房間里的人只有劉菲一人。”
“不可能過量,我跟她說過很多次這種藥的危害性,要嚴格按照藥劑藥量來用。她一直很聽話,沒有出過錯?!?p> “你給的藥量沒錯,但你能保證劉菲給安如可的藥,真的是你做的嗎?”
劉喜源聞言一怔,隨即六神無主地搖搖頭。
手機信息提示音響起,黎玖舟低頭看了兩眼,略帶幾分嘲諷地笑了笑。
“華大的化工學博士,才二十七歲,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一路保送畢業(yè)。聽說,你家里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父親早喪,是你母親拉扯你們兄妹幾個長大的?”
“我犯下的罪,和我家里人沒有關系?!眲⑾苍慈嗔巳嗄槪八麄兪裁炊疾恢??!?p> “沒關系?那這幾年,你寄回家里的錢,他們一分也沒花嗎?”
劉喜源瞪大眼睛。
黎玖舟甩出一份轉賬記錄:“這是你往家里轉賬的記錄,最早的一筆是你剛進黎氏藥業(yè)不久,實習期都還沒過的時候,二十萬,你實習期半年的工資不吃不喝,能到二十萬嗎?”
劉喜源雙手十指絞在一起。
“你說,你只提供給安如可一個人這種藥物,劉博士,麻煩請問,安如可一個人要吃多少量,才能吃出這上百萬的金額?”
沉默良久后,劉喜源終于艱難地開口:“去年年初,劉菲說,安如可有幾個朋友和她差不多的癥狀,也想試試這種藥?!?p> 一墻之隔的林見鹿摁了摁自己的藍牙耳機。
只聽劉喜源緩緩開口:“那些人,可能一場直播,一個小時,賺得比我們一輩子還多,所以,我就……就加大了產(chǎn)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