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神聽雨
三兩只玄鳥低低掠過,雨勢漸大,落水沾花,江上煙波渺渺。船家忙碌,蓑衣?lián)闻?,舀去小舟里堆積起的大片清淺。細(xì)絲落在江上,漾開的水紋和著落音,寧靜悠遠(yuǎn)。
畫舫上,一纖細(xì)白皙的柔荑挑開紗簾的一角,微風(fēng)拂過,卻未見美人眉眼。只聞美人清甜地吩咐侍女道:“祈雨瑣碎,備份冰糖糕給道長送去?!笔膛畱?yīng)聲答是,美人指尖捻了絲雨,輕輕放下紗簾。只聞舫外隱隱的淅淅瀝瀝。
縷縷清淺順天際而下,濕了青石巷,染了身上衣。素白袍子上用銀線繡的暗紋沾了雨,反倒亮了幾分,遠(yuǎn)遠(yuǎn)觀去,江畔雨幕蒙蒙中,白衣宛如月光流水般清幽不可擾。
白衣手中劍柄處的劍穗兒隨風(fēng)流動(dòng),含沙劍錚錚兩聲,似是對(duì)這掛在自己身上這多余的物件表示不滿。白衣察覺到,用手輕輕安撫了下劍身,清清冷冷卻是一句:“掛著?!焙硠χ坏冒察o下來,紋絲不動(dòng),不服但乖巧。
須臾,一少年沿著青石板一路走來,執(zhí)傘張望著,似乎是在尋人,在遠(yuǎn)遠(yuǎn)見到白衣后,便一路小跑著,最后停在了正在雨中黃昏樹下練劍的白衣身側(cè),似笑非笑地道:“重傷未愈,你還淋雨?”白凈的小臉上不難見其怒意,但手中的傘還是向白衣偏了偏。
“小玦?”白衣回眸看清了來者,輕瞥了一眼這雨幕,溫和地道:“甚微,無妨。”
“無妨?”成玦怒極反笑:“君澤,你真**厲害?!边@么厲害有本事別受傷啊,他耗費(fèi)大把時(shí)間精力還有一大堆上好的藥材才救回來的,結(jié)果人自己倒是不把自己身體當(dāng)回事。成玦恨不得一瓶鶴頂紅灌給他,一了百了,氣呼呼地轉(zhuǎn)身就走,月白錦袍翻飛,不難見其心境。
君澤見少年生氣,心下一緊,面上卻不顯,微微怔住,好似在認(rèn)真思考自己哪里惹少年生氣了。少年怒氣沖沖才走出去不過兩尋,就又停下,氣勢洶洶地轉(zhuǎn)身走回去,一把把君澤沒拿劍的手扒拉過來,把傘塞進(jìn)君澤手里,在對(duì)上君澤不解的雙眸時(shí),兇巴巴地道:“你身上穿的可是我借你的衣裳!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然后一邊捂頭遮雨一邊跑出去老遠(yuǎn)。
直到少年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君澤才回過神來,垂眸看了看自己濕了的衣裳,皺了皺好看的眉:“把小玦的衣裳弄臟了,小玦生氣了?!?p> 含沙劍錚錚兩聲,似乎是在反駁自家轉(zhuǎn)不過彎的小主人,但顯然自家主人沒意識(shí)到。君澤學(xué)著少年剛剛的樣子,好好打著傘,沒有再讓雨沾上衣裳分毫,“等衣裳干了,再去找小玦,小玦就不生氣了?!焙硠τ质清P錚兩聲,好好好,你說的都對(duì),你晾吧,看你氣不氣得死人家成玦。
“成小公子這是咋了,衣裳濕透了都?!?p> “這雨不是祈了好久了嗎,連著下兩日了,成小公子還冒雨出門不執(zhí)傘?”
“大約是急著出診忘了拿傘吧”
“成小公子不愧是前堂主的親傳弟子啊,一樣的醫(yī)者仁心啊”
“年紀(jì)輕輕,如此仁厚,前途不可估量啊?!?p> “是啊是啊?!?p> 京城就是京城,雖然雨下著,但這千金酒樓依舊生意興隆,未受半分影響。見成玦濕透了衣裳上二樓雅間,大堂里的一眾人又多了談資,竊竊私語。
而此刻正被眾人夸贊懸壺濟(jì)世,年少有為的成玦,換完衣裳正在雅間一勺勺吹涼喝姜湯,皺著眉,嘴里念叨著:“君澤,你晚上睡覺最好睜一只眼睛!上一個(gè)浪費(fèi)我藥材的人不知道有多慘呢!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