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道故人
驀的,一攏墨衣推門,一股淡淡的蘭麝香便飄了進來。雪白滾邊與玄玉冠相輝映,貴不可言,俊朗又張揚的臉上不見情緒,進來便端正坐于成玦身側(cè),玄紋云袖輕揚,拿出懷中的小青瓷瓶,將兩個反扣于桌的杯放正,“來點嗎?”倒了滿滿一杯遞給成玦。
“明徹?”成玦示意手中拿著還盛著姜湯的碗,搖了搖頭拒絕,挑眉道“喲,今日怎么有空找我喝酒?真難得,看你這樣子,我掐指一算,嘖嘖嘖,癡情人癡情人”知道他一心掛念他遠在苗疆的小仙女,成玦笑調(diào)笑道。
也不知是哪句話又把墨衣給刺激了,墨衣哀哀失笑道:“說這些做甚”說完就著杯中清釀,一飲而盡。
成玦見狀,正色道“咋了這是?”
墨衣飲酒的手一頓,好看的眸子低垂,“她來京城了”
“這不是好事嗎?陛下不讓你去苗疆找人,人自己來京城了,你這正妃之位這不有著落了,還不去求陛下賜婚”
“我在皇宮見到她了。”
“她怎么去皇宮了?難不成她去求賜婚去了?”
“父上召她入宮的,祈雨結(jié)束后還有祈福祭祀,需苗疆圣女主持儀式”
“哦~你家小仙女兒跟著苗疆圣女來的?”
墨衣?lián)u搖頭,又倒了滿滿一杯,飲罷良久,才輕輕開口,對上成玦的眸子,幾分啞然,道:“她就是苗疆圣女。”
成玦聞言放下姜湯,一向口無遮攔的少年此刻也只是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干咳兩聲,尷尬地道“她是圣女啊?那她挺,挺能干的嘛”然后又嘆了嘆氣道“只是這圣女要求心系蒼生,舍小愛,明大義,終身不得婚嫁,你們可想好接下來的路怎么走了嗎?怕是艱難得很”成玦拍了拍好兄弟的肩,其實何止是艱難,簡直是難于登天,然而成玦知道明徹放不下,能放下這五年早就放下了,只能開解開解他了,便把另一個空杯拿了過來,好兄弟心情煩悶,是該陪一個,盛滿了酒,飲盡。
“難嗎?”明徹輕嗤一聲,“只要她開口,無論如何我都會同她在一起”感覺還有半句未說出口,但等了許久,不見后文,只見明徹一杯接一杯。
“誒誒誒,少喝點”成玦試圖攔酒,卻敵不過明徹力氣大,攔了兩次攔不住,就隨他去了。
許是酒勁上來了,杯子也拿不穩(wěn)了,就順著清酒倒在一旁,明徹微微抬手,半握抵住額心,似是自言自語地道“……真的是我強求了嗎……”
“你可得振作啊,心上人是重要,但哪里能比得上自己的身體健康重要啊,你想想,你身體要是垮了,別說娶你的心上人了,啥都沒了啊那是,況且陛下就你這一個兒子,那得多心疼啊,還有我,我也心疼啊,是吧”成玦也不知道這個樣子的明徹能不能聽進去,他可還記得五年前,明徹偷偷駕馬往苗疆去,被陛下派人追回來的時候,發(fā)著高燒被送到他師父這里醫(yī)治,他當(dāng)時還小,只聽見迷迷糊糊的明徹在床榻上一邊叫母妃一邊叫小仙女,也就是在點春堂養(yǎng)病的這段時間,他才和明徹認(rèn)識結(jié)交的?,F(xiàn)下好不容易找到人了,結(jié)果又是這樣一個局面,替好兄弟嘆嘆氣道“要不來粒忘情丹?”說完又意識到這圣女對自家好兄弟的意義似乎非同尋常,便又要改口,卻沒想到明徹居然答了一句“待我考慮考慮?!?p> 成玦愣了一瞬,但還是點了點頭,見明徹似乎有點不清醒了,叫了門口等著的守衛(wèi)送明徹回宮。又叫了兩個自家酒樓里的伙計做點醒酒湯,等下送去太子寢殿。吩咐完這些,成玦也有些暈了,暗嘆自己酒量愈發(fā)不行了,摸索著去三樓自己的臥房,解下衣帶,褪下鞋襪,便裹著蠶絲被休息了。
隱隱可見一席黛紫云霧綃的女子背影,藕荷色織錦腰帶束在盈盈一握的腰肢上,執(zhí)傘的皓白手腕上掛了幾只銀圈,嵌著小銀鈴,風(fēng)過便是一陣清脆,雪足上穿著小巧的雪虹鞋,銀線繡的玉腰奴栩栩如生,似是要從層層疊袖中飛出一般。正要向?qū)m外去的紫裙似乎是聽見了相反方向東宮的動靜,便執(zhí)傘回眸,玉顏不著脂粉,干凈澄澈,衣袂飄飄,一雙琉璃瞳像一池春釀,深邃誘人,不起波瀾不帶情緒的看向遠處的兩個守衛(wèi)。
“見過圣女?!眱蓚€守衛(wèi)才將太子送回東宮,走出便見到了不遠處出塵絕艷的苗疆圣女,便停步微微欠身行了禮。
紫裙頷首,輕瞥了眼東宮的方向。兩個守衛(wèi)起身走遠了,紫裙執(zhí)傘駐留許久,凝視著東宮的方向,回想起今日,那樣沉穩(wěn)的人在見到自己,并問清姓名來處時,那不掩飾的欣喜,那攏墨色身影在眼前久久不散。太子殿下……元明徹……
默然許久,紫裙輕輕如羽毛般落下了一句話“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