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桃葉

　　鄔皎皎一夜睡得還算安穩(wěn)，同屋的弟子正是那個白頭發(fā)挑竹竿的少年。白毛不打鼾也不打呼嚕，人清正得很，就是每次看到他僅有的一根竹竿孤零零豎在墻邊，鄔皎皎就忍不住笑。

　　第二天白毛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扇斗笠，照?？墼陬^上，鄔皎皎尾隨他找到了教室。眼見前面坐著的那人十分眼熟，是昨天監(jiān)考的孟真。

　　鄔皎皎想起昨天的窘迫，一溜煙坐到了最后面。

　　孟真這人看著不高大，名頭倒是重量級的。雪潭是北方第一門派，專修靈系，門內(nèi)分金木水火土五系，孟真正是五系之一的土系，歸元樓樓主。

　　孟真除了處理歸元樓的事務，還負責剛?cè)腴T弟子的教導和篩選。

　　這些從各個地方拔尖來的弟子大多數(shù)沒學過基礎(chǔ)靈術(shù)，孟真會在三個月內(nèi)教會他們基礎(chǔ)靈術(shù)：控制術(shù)和造物術(shù)。等基礎(chǔ)靈術(shù)完全掌握，踏上突破階的門檻之后，弟子便能回到本系學習本門靈術(shù)。

　　孟真說：“各位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我會陪伴各位至少三個月，三個月后達到突破階，我放各位走，否則的話啥時候突破啥時候走。別怪我不留情面啊，這可是掌門定下的規(guī)矩......”

　　孟真講話和北方官話不太一樣，是鄔皎皎從未聽過的調(diào)調(diào)，昨個太緊張了沒注意到其中樂趣，這會兒憋笑憋的鄔皎皎耳根發(fā)熱。

　　鄔皎皎正鉚足了勁憋笑，忽然旁邊“噗嗤”一聲，險些讓鄔皎皎以為自己沒憋住。

　　旁邊的少年笑嘻嘻，并不穿校服，公子哥的扮相，戴了頂穿珠帶玉的帽子，身上的衣服配飾也非同一般，最突出的是他的面貌，倒不是說他長得多么好看，而是狹眼窄鼻，薄唇上是掩不住的笑意，這人正是昨天故意踩了鄔皎皎手的那個少年。

　　鄔皎皎對那回首一眼印象深刻，深知這人不是什么善茬。

　　孟真停了講話，翹著胡子瞅這一幫學生。

　　“誰笑的，給我出來！”

　　鄔皎皎趕緊低頭，不料旁邊的公子哥一腳踹過來，鄔皎皎站起來躲，木椅子撞在后面的桌子上。

　　后面人不滿地哼了一聲。

　　這動靜讓所有人都看過來。

　　“你笑什么笑，我在這里講著你還要笑！”孟真走下來，鄔皎皎已經(jīng)面紅耳赤了，結(jié)結(jié)巴巴說:“先，先生，不是我。“

　　孟真認出他是昨天白月的關(guān)系戶，氣洶洶走回去：“不是你你站起來干嘛，討罵！坐下！”

　　鄔皎皎自個扶起來椅子，乖巧坐回去。

　　公子哥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紹道：“我叫歐陽煒，怎么稱呼？”

　　鄔皎皎本不想理他，但怕被報復，只好回應他：“哈，鄔皎皎。”

　　歐陽煒嘴上沒說啥，意味深長地看著鄔皎皎纏了繃帶的手，握手時用了力。鄔皎皎吃痛抽回手，心里罵了千百遍。

　　“咱倆還挺有緣哈，昨天......”

　　鄔皎皎太不想回憶了，恨不得堵住耳朵。

　　這時后桌又不滿出聲：“嘖?！?p>　　歐陽煒一眼橫過去，發(fā)現(xiàn)那人打扮很奇怪。

　　那人扶了扶頭上的斗笠：“打擾到我聽課了?！?p>　　這斗笠哥講話也有口音，鄔皎皎又在憋笑。

　　歐陽煒跳起來：“你小子炫耀什么，真不知道小爺我是什么人，我姓歐陽......”

　　斗笠哥：“管你姓什么，我還姓梁呢~”

　　不及歐陽煒反擊，忽然一聲巨響，把憋笑的鄔皎皎，唇槍舌戰(zhàn)的二人，還有昏昏欲睡的同窗都嚇得不敢出氣。講桌已經(jīng)蕩然無存，被孟真一掌拍成原始狀態(tài)。

　　“老子不發(fā)威，當老子病貓哦！你們?nèi)齻€，出去！”孟真氣洶洶指著鄔皎皎他們?nèi)齻€。

　　斗笠哥坦然站起，鄔皎皎緊隨其后。

　　“什么打扮，戴個破斗笠奇形怪狀的！”

　　孟真一掌掀翻了斗笠，露出斗笠哥的白毛。

　　孟真有些意外了，安撫說:“莫事，少白頭有啥見不得人的！”孟真從懷里拿出一個小本：“鄔皎皎扣一分，你呢，叫什么？”

　　白毛不太高興：“梁雨秋?！?p>　　孟真又去找歐陽煒的麻煩，歐陽煒面不改色，四仰八叉地坐著。

　　孟真冷著臉說：“你帽子也摘了出去?！?p>　　歐陽煒不動。

　　“出去！”

　　歐陽煒還是不動。

　　孟真忍無可忍，喝一聲：“土遁！”

　　霎時地面凹陷，不見了歐陽煒身影，連帶著桌椅都消失了。再有聲響的時候，歐陽煒已經(jīng)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窗外了。

　　四方皆投來弟子驚訝的目光，孟真洋洋得意地介紹：“此乃我土系靈術(shù)之一——土遁，低階遁自己，高階能遁萬物，比如剛才遁那位歐陽煒同學?！?p>　　“通過控制土壤的形狀和位置來實施，屬于控制術(shù)?？刂菩g(shù)對自身天分要求并不高，相信你們對此都有所耳聞，下面請各位試一下?！?p>　　有人輕而易舉，有人百次難成，孟真望向肩并肩站在的梁雨秋和鄔皎皎，招了招手。

　　“這二位木系的小弟子想不想試試啊，特別是——”

　　孟真負手站著，賣了個關(guān)子，見鄔皎皎低著頭蔫巴巴的，孟真有些得意，放松了語氣：“梁雨秋，據(jù)老夫所知，你的天資百年難遇。雨荷師妹正缺真?zhèn)鞯茏?，老夫覺得你可以去自薦一下?！?p>　　白毛眼神一亮，屏息運動內(nèi)息，怎料孟真皺了眉頭：“控制術(shù)靠外力，不需要自身修為基礎(chǔ)，按你的天分，隨手拈來即可，不必緊張?！?p>　　院子里一棵桃樹，剛敗了花，正枝繁葉茂。孟真指著桃樹：“把那桃樹的樹葉取下來十片給我?！?p>　　梁雨秋收斂了運息的架子，朝桃樹的方向伸出手。眾人皆是屏息。

　　一秒兩秒三秒......一分鐘過去了。

　　風吹草動桃樹依舊穩(wěn)穩(wěn)當當，一片葉子也沒落下。

　　梁雨秋有些急躁地念道：“葉來！葉來！”

　　有木系的同門手中已經(jīng)隔空取到葉子了，揚著手炫耀：“先生，我拿到了！”

　　孟真滿意點頭，回頭勸梁雨秋：“不急這一會兒，入門有人一念之間，有人經(jīng)年累月，多加練習吧?！?p>　　梁雨秋繃著臉，還是堅持向桃樹討葉。

　　有人出聲：“什么天資出眾，我看也不過如此?！?p>　　一個女孩辯解：“不會的，昨天初試我就在他后面，測靈根的時候那石頭光亮得像太陽，孟先生都贊不絕口！”

　　角落里有人說：“眼見可不一定為實，我聽說有種靈藥服用后能瞬間靈力充沛，這小子肯定是偷偷吃藥了?！?p>　　“原來不是天才啊，真不害臊！”

　　梁雨秋滿面通紅，喊道：“你們說什么，我憑實力進來的，你們這樣是造謠！”

　　鄔皎皎拉住他，安慰說：“先生說啦，每個人情況都不同，梁兄你只是入門慢了些?！编w皎皎指著自己，“你看看我，我連中等靈根都算不上?！闭f著他揮手。

　　可是鄔皎皎忘記自己第一次就學會造物術(shù)了，只是輕輕一揮手，沒用什么力道，滿樹的桃葉紛紛落下，鋪天蓋地襲來。

　　桃葉圍著二人打轉(zhuǎn)，清風充盈間隙，翠綠的葉子一片片，一縷縷，很溫順地流淌在掌心。

　　這時有人說：“說什么中等靈根，這不是純屬炫耀嗎！”

　　梁雨秋傻傻地站著，鄔皎皎發(fā)覺他面色不好，揮手散了桃葉。

　　桃葉撒了滿院，孟真感慨道：“今年著桃樹不掛果，老夫拿你是問。”

　　鄔皎皎有些面紅耳赤，雖是無心之舉，但是梁雨秋的失望已成現(xiàn)實。梁雨秋打掉鄔皎皎安撫的手，一字一頓地說：“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