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抱著枕頭,眼睛死死盯著手機屏幕,盼望著它能快點亮起來。
她像得了強迫癥一般,隔五分鐘就按亮一下屏幕,生怕錯過短信。
手機上的時間慢慢接近三點,安寧悲傷地意識到,也許蘇鶴清不會回自己的短信了。
他一定是睡了,要不就是以為我睡了。說不定明早就會回過來了呢。安寧為蘇鶴清不回短信找著借口,同時也在自我催眠。
趕緊睡覺,要不明早上班就起不來了。安寧將手機放在耳邊,這樣就可以第一時間感應到短信來的提示。
鶴清,明天一定會回我的,他是那么體貼一人。妒忌的事情,明晚再去冥都問混沌吧。安寧想著想著,閉上了眼睛。
這一天實在是太累了,剛合上眼,安寧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安寧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按亮手機,看看有沒有未讀短信。
手機上空空如也,沒有半個人找自己。
失落感瞬間包圍了安寧,悲傷了一陣子,她又開始檢查昨晚的短信有沒有發(fā)過去。確認發(fā)送后,她又陷入了悲傷。
可能鶴清還沒醒來,可能他手機欠費停機了,可能……他出事了?呸呸呸烏鴉嘴。安寧一邊刷牙一邊妄想著??粗R子里的自己,黑眼圈果然濃烈得銷魂。
還是等中午下班,去醫(yī)院找一趟鶴清吧。
如果說什么可以讓安寧陷入谷底的心情略微有所好轉(zhuǎn)的話,莫過于迷死李請病假了。
“李小姐今天請假了,沒有她的督促,你們也要好好工作哦?!敝骶帢泛呛堑匦贾?,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壓抑的狂喜。
安寧忙里偷閑地翻著新聞,沒有看到關(guān)于秦可案告破的消息。看來,孫賢還真是假公濟私地放了她一馬。
前一天安寧被吸入墻壁結(jié)界的時候,她能看到,也能聽見外面的對話。秦可的話,深深扎入了她的心里。
自己的確是在父母羽翼下長大的溫室花朵,沒有經(jīng)歷過風雨的洗禮,有什么資格教育別人良善呢?換做是自己,經(jīng)歷過那些事,也許還沒有她那般堅強。
但是那個臭三八也沒資格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憑什么看不得別人過得好?她不了解我便一再否定我,本來也不是什么善類。
安寧心里突然冒出這么一個想法,心聲響起后,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種沖動易怒的個性,一點也不像自己,難不成終于迎來了遲到的叛逆期?
不對,這一定是暴怒的后遺癥。安寧搖了搖頭,想把討厭的念想甩出去。
只是,正如混沌所說,不是他不放過自己,而是自己在召喚他。自己心中有欲望,才會召喚欲望。自己心中有憤怒,便會召喚暴怒。
也許七宗罪,是把心里原本存在的負能量放大化了。
但或許,這就是七宗罪能力觸發(fā)的條件。
安寧回憶起導彈破膚而出的前一刻,自己對妒忌的恨意燃到了極點。如果可以自如地控制那股怒火,便可隨意使用暴怒的力量了。
看來要想熟練使用七宗罪之力,就要有凌駕于所有負能量之上的心態(tài)。一味逃避,定是不行了。
安寧趴在桌上,想著如何訓練自己,讓自己變得強大。不知不覺的,她竟趴在桌上睡著了。
沒有迷死李的打擾,安寧這一覺睡得香甜。待她從周公那回來時,已接近中午下班時間了,而手頭的工作,還一點沒動。
天啦!看來午休是不可能了,也沒時間去找鶴清了。安寧悲痛欲絕地燃起小宇宙,趕著手上堆積如山的工作。
同事漸漸都去吃午飯了,只剩安寧一個人埋頭苦干,活該地加著班。
“小安啊,怎么還在工作?不去吃午飯嗎?”一個慈祥的聲音響起,安寧抬頭,花白頭發(fā)的主編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主編您好,我的工作還沒有完成,我再做一會就去吃飯。”安寧不好意思地點頭微笑。
“哈哈,午休時間,就別在工作了,走吧,我請你吃午飯,不知能否賞個臉呢?”主編依然笑呵呵,灰色的胡子一顫一顫。
“當然,那太不好意思了。”安寧連忙起身,剛才上班睡覺的罪惡感更強烈了。
主編將安寧帶到了一間港式茶餐廳,店面不大,菜肴卻小巧精致。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年輕時,在香港定居過二十年???”主編品著茶,跟安寧聊著往昔的回憶。
“人吶,年輕時就想著往外闖,總覺得外頭什么都是好的。等到年紀大了,又想回家了。以前覺得洋酒好啊,西餐好啊,現(xiàn)在,還是粗茶淡飯最爽口,吃得慣。”
安寧點點頭,對主編的話表示贊同。
“小安啊,你點什么頭???你還年輕,這個年紀,看看不一樣的世界也是好事,老了,也有閑聊時的談資,你說對不對?”主編慈愛地望著安寧。
安寧繼續(xù)猛點頭:“主編您說的對?!?p> 主編樂了:“跟我在一塊不用那么拘束,也別喊主編主編的,多見外。我應該比你爸爸大,你就喊我伯伯吧。”
“伯伯……”安寧不好意思地稱呼著。
主編突然又神秘地擠了擠眼睛:“私下喊,到了單位,還是喊主編,不然被迷死李抓住了就不太好了不是?”
原來主編也知道迷死李這個綽號,安寧噗嗤一聲笑了。
主編見安寧開心了,臉上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故意裝出驚慌狀:“你可千萬別告訴迷死李我這么喊她啊,我不想被機關(guān)槍掃射。”
安寧笑得更開懷了,早晨的煩惱和陰郁,這一刻被一掃而空。
安寧從心底感激這位善良的老者,他如慈父般的勸慰,每一次,都能讓自己的心情撥云見日,所有煩惱隨風飄散。
吃過午飯,主編送安寧到公司門口,紳士地伸手一揮,示意她進去。
“你先回去上班吧,我還有點事情?!敝骶幋认榈匦χ?p> “嗯,謝謝您這頓午飯……伯伯?!卑矊帉χ骶幘狭藗€躬。
“呵呵,沒關(guān)系,以后要是再有煩惱,就和我說。我也有個比你大點的女兒,女孩子的心事,我還是懂一些的。”主編拍了拍安寧的肩膀,眼里充滿了父親般的慈愛。
送走了安寧,主編慢慢走回剛才的茶餐廳,要了一間無人打擾的包間,顫巍巍地坐了下來。
他從懷里翻出一張泛黃的照片,摸著照片上女孩姣好的面容,陷入了回憶。
“你找我啊?什么事?”主編對著空氣喃喃自語,慢慢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時,入目一片潔白,一個小小的身影,砰地一下,跳到他面前。
“小鬼頭,找我什么事?”主編俯瞰著面前可愛的小男孩。
“我不是小鬼頭,叫我蓋世無敵……”
“好了好了小飛俠,我聽了好多遍了,老頭子記性差,你說我也記不住,直接說重點吧?!敝骶庉p輕摸了摸男孩軟軟的頭發(fā)。
“哎呀你放尊重點,好歹我和你一樣,都是偉大的心覺異能者,怎么可以把你的手放在我高貴的頭顱上呢?”小飛俠氣憤地拍掉了主編的手。
“看來你從你家master的圖書館里學到不少新鮮詞匯啊?!敝骶幎琢讼聛?,跟小飛俠保持平視,以示尊重。
“我就問你,你干嘛又和安寧單獨聊天,不是約定好心覺異能者不參合感官博弈的事嘛?”小飛俠嘟著嘴,不滿地瞪著主編。
“這我當然知道,你我不過是棋盤,承載著這場游戲,和棋子一樣聽命于執(zhí)棋人。況且,若是我去攻擊你方異能者,對于無法在人間活動的你,也是不公平的?!敝骶幷f著。
“既然你都知道,干嘛要去接近我方的視覺異能者?”小飛俠越發(fā)不滿了。
主編搖搖頭,笑容苦澀,他嘆了口氣,悲傷地看著小飛俠:“我沒有把她當做敵對的視覺異能者,我只是把她當做一個失去了父親的女兒?!?p> 小飛俠望著主編蒼老的臉和花白的頭發(fā),不由得有些同情這個五十多歲便提前衰老的父親。
“好吧……那,下不為例。出于對你好的考慮,建議你還是離安寧遠一點。畢竟,博弈結(jié)束后,你倆只能有一人存活。”小飛俠背過身,不再看主編。
“我知道,我會掌握好度的。”主編慢慢說著,思維離開了圣殿。
只留下那個小小的身影,站在空曠的潔白之中。
“我……我也好想見爸爸一面,”小飛俠喃喃。
空無一人的圣殿里,他的聲音像回聲一樣回響著,卻沒人能聽到他的話。
小飛俠抬起頭,希望可以找到一個能陪自己說說話的人。
可惜,圣殿里除了他布下的結(jié)界輕微地嗡嗡作響,再沒有別的聲音了。
爸爸,快點來找曉飛吧,在此之前,求求您,一定要活下去啊。
茶餐廳的喧囂漸漸取代了圣殿的寂靜。
主編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仍舊是那張被自己摩擦到起毛的少女照片。
他愛憐地看了眼少女燦爛的笑容,不舍地將照片塞進**兜里。
玲瓏啊,如果當年你沒搭上那班飛機,現(xiàn)在,早到了嫁人的年齡了吧。
還是像當初一樣,在爸爸胳膊上蹭啊蹭,撒嬌地說一輩子不嫁,要一直陪在爸爸身邊呢?
不對,那天你已經(jīng)滿臉?gòu)尚?,說是到了那邊,要給爸爸看一個男孩的照片,因為你不好意思當面給爸爸看,你擔心爸爸不滿意,影響了你登機的心情。
可是,傻孩子你不知道,只要是你的選擇,爸爸怎么可能會不滿意。就算那個男人再不符合我的標準,只要你愛他,爸爸還是會將你的手,交給禮堂里的他。
爸爸愿意傾盡一生換你的幸福。
所以,你什么時候給我看看那個臭小子呢,我最寶貝的女兒?
復主編望著窗外蔚藍的天空,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