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賑災籌劃(2)
“孫掌柜,我代表這縣城的上萬百姓感謝你的饋贈。今后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盡管開口?!?p> “我既已交了投誠,自是要為大人分憂。”
“哪里的話?若不是有你這泉水魚做后盾,只怕我這縣城,再過半個月也找不出對策來。道謝是必須的,不然我這心里也過不去?!?p> “那我便收下大人的謝意了。日后行商,還望大人照顧。”
“好!我楊一舟能得你這樣一位奇才,實在是這縣城之幸吶!”
為商不奸,反倒是將商術(shù)運用在“正路”上,這樣的心性不可多得。說什么也得將孫六奇給留在主子這邊。
他是真沒想到,昨日他的一句感慨,今日就成為了現(xiàn)實。而這一切,都要歸功于孫六奇和他的魚。
“大人,我方才的舉措,還未說完?!?p> “什么?沒說完?”
不是吧?還有?
本以為他這縣城賑災考慮到填飽百姓的肚子就好,可沒想到孫六奇竟然還有對策?
這真的是一個人可以擁有的能力嗎?要不他這個縣令之位讓給孫六奇算了!他能想出的方案也只有以工代賑,可沒有銀子根本就不好使。
楊一舟有些汗顏。幸虧對方是個商戶,沒走仕道,不然他的飯碗早就被砸了。不過這也太埋沒他的才能了,他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孫六奇這樣一個奇才?
但孫六奇所走的確實是商道,所學皆離不開一個“利”字。
孫六奇接著道:“是的。大人,剛才只提到了一半。”
楊一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你接著說?!?p> 他聽著就好。
這還有一半?yún)龋?p> 感覺這波賑災,他就是躺贏。
(楊一舟:賺到了(?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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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也說過,縣城的心,要往一處使。這次賑災,大人只算上了百姓,可這縣城還有一萬多的奴在北城區(qū)做苦力。大人,這北城區(qū)的奴可是免費的勞動力?!?p> “啊?”
“大人可知百姓所住的地方離五鄉(xiāng)取水處有多遠?”
“至少六里路?!?p> “沒錯,旱年水難得,今年又是少雨季節(jié),想來縣城的食用水百姓是不會輕易給出去的。但五鄉(xiāng)水源多,百姓若是四處取水,怎么著來回也得十五里路,若是有車的百姓人家還可借此賺上一筆,但是沒有車的百姓,光是腳程就得一個多時辰,算上取水時間也得最少兩個時辰。
而冬日的城門,辰開戌閉,只有五個時辰(8-18點),百姓在半飽狀態(tài)下,人力至多只能挑二三十斤的水,一天兩趟。十斤水只有兩文錢,五鄉(xiāng)的水雖是天然饋贈,但也是不會輕易讓出,量少可借,量多就得買。至于能用一文錢買下多少斤的水,就得看百姓自己的本事了。這樣算下來,兩個半時辰下來也只有幾文,也并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干這種活兒。否則,上萬百姓進出城門,只怕早就亂了套。所以,必須要限制。每三日,挑水的名額只能給一千個左右。二十輪三日賑災下來,也夠每家每戶出兩個勞動力了。”
“此法可行,但跟北城區(qū)的奴有什么關(guān)系?”
孫六奇笑笑:“大人莫不是忘了,這魚湯的功效可是不受限制的。也就是說,這水,還得往上加?!?p> “啊?還要往上加?。俊?p> 一斤魚骨兩百斤的水,再往上加,那得多大的鍋來燒啊?
“對了!鍋!”
楊一舟突然抓住了重點。
這做魚怎么著也得要幾百上千口大鍋出來,要是熬湯還得算上柴,簽子所用的木料也得要有。而北城什么多?
山林吶!
有山就有礦,有林就有柴。信縣是有一條鐵礦脈的,九成歸朝廷,一成歸信縣縣城所有,但朝廷可以打鐵造兵器,縣城只能打造日用鐵具。也就是說,他有一成的鐵礦可以動用。而北城的奴常年跟礦打交道,挖礦打鐵造兵砍木燒柴這些事情早就得心應手。打造鐵鍋這種事若是交給工匠,便是得付工錢,幾百上千口大鍋的工錢也不低,可若是交給北城區(qū)的奴,那就是無成本的買賣,只需要把熬出來的水給他們分一碗湯喝就可以了。
打鐵鍋是前期的準備,但是熬湯需要的大量柴火以及簽子原料都可以取自北城的山林,要連續(xù)供應,每一輪的簽子回收后也可以直接燒掉,不會造成浪費,這免費的勞動力,當真是不用白不用。
“大人想到了?”
“是。想到了。這北城區(qū)的奴可以打造鐵鍋以及砍運柴火及木頭,是無成本的買賣。便是百姓也能多挑一些水來。按照一萬的奴來算,可以多加五十斤的水!”
“大人好反應!正是這個數(shù)?!?p> “咳,我這哪是反應快……”
實在是孫六奇的提示太明顯了。若他還想不到,那他這個縣令干脆早點讓位算了。
在孫六奇面前,哪還有他發(fā)揮的余地?
“那百姓多出來的要挑的水的工錢就由我來出吧。就不勞孫掌柜破費了。”
總覺得他這手上還剩下來的兩千多兩銀子無處可使怎么回事?不會這次賑災真的能用不到三千兩銀撐過兩個月吧?還是人人都有吃的的份上!
娘耶,他這要是真的做到了,主子該不會上書把他調(diào)到月州去當官吧?
說句實話,楊一舟其實并不想去。他就是從月州下來的,做不來官場那一套,慣會溜須拍馬,所以一路被貶到了最后,來到了信縣。
“可以?!?p> 孫六奇答應了。總得讓縣令掏點銀子出來。反正他自己賺了大頭,也不在乎那一點。
“掌柜的,那商呢?你的對策是什么?”
孫六奇也說了,縣城八類人,已經(jīng)解決了五類,要是以往時段賑災,縣城做的最多的就是鎮(zhèn)壓,這些一個兩個的都不是缺錢的主,卻還是想著在災年把物價往上提。而今年限商令一出,只怕他們想要提價的愿望就更加強烈了!
“縣城的商分為兩類,商民和商戶。其實商戶在縣城數(shù)量不算多,兩千多家,更多的是從商的商民。這些小商民與農(nóng)戶工戶普通百姓之間有緊密聯(lián)系,算是民類,而應對這些人,大人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什么事?”
“下發(fā)行商證。”
“嗯?行商證?”
什么玩意兒來著?
楊一舟一臉問號。
好半天他才想起來行商辦這么一個地方。
哦。那沒事了,行商辦里的一堆廢紙啊。
“對,行商證。這東西是各個地方百姓的福祉,對百姓而言,它能通過很多種方式得到,但用的也很快。限商令一下,所有地段的租金都上漲了一部分,可有些商民是寧愿虧錢也要保鋪子,就是因為不想浪費一次行商資格。畢竟店鋪開的時間越長,獲得的好處就越多,若是突然中斷地租,浪費一次機會不說,一切都得重新開始,所以這些商民只能選擇漲價來維持鋪子運作。
知曉了問題的根源,大人便可以解決麻煩了??梢杂蒙堂駛兪种猩У呐f證換一張?zhí)厥獾男伦C,承諾一年內(nèi)重新開店,延續(xù)先前的鋪子地段,那么之前所存留的好處全部照舊。這樣商民們便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先暫停一段時間及時止損,等有錢了再重新開業(yè)。而如果明年行情依舊不好,則可以繼續(xù)換證,總之,是要免去這一萬多商民的后顧之憂,保證他們絕對不能漲價。”
“也對。行商證這玩意在各地官員手中差不多就是一堆廢紙,要多少有多少,但它卻是百姓的救命錢。我平時都不過問這玩意的,朝廷也從來不管,你這么一說,倒是提醒我了。商民們從商也不容易,沒道理因為限商令就憑白讓他們浪費一次機會。這一萬多的商民,也就是我一句話的事。好辦啊!”
“是的大人。這些商民是大頭,剩下的才是商戶。我在一早便說過三類情況。大中小商戶中,小商所占人數(shù)最多,他們不盈利,處于虧損階段,倒閉后更是會對政令極為不甘,因此小商會出蠱商。他們會蠱惑身邊的商戶或者商民們跟他們一起反抗,人一旦多起來,就會掀起暴動。所以領(lǐng)頭的小商至關(guān)重要,殺雞儆猴,必須得做!”
“那剩下的一大部分呢?”
“錢?!?p> “嗯?”
“這些小商之所以活不下去,是因為虧了錢,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要將這虧損的部分補起來,但每人補貼的量也不能太多,這數(shù)量得我們衡量過后定下來,否則小商便會獅子大開口于我們不利。大多數(shù)人都是受到蠱惑的,他們骨子里其實都很怕官差,不想惹事。若不是背負債務,他們也根本不想鬧。而領(lǐng)頭人被殺,他們拿到了恰到好處的補貼,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心里自然就平衡了,也就不會鬧事。說到這里,大人可能會疑惑,有這銀錢為什么不補給百姓,反而要補給商戶,那就是百姓拿了銀錢,卻要花銀子買高價的東西,這錢最后還是會落在商戶手中。同時城內(nèi)的物價也就壓不下去了,而我們要做的,首先就是不能讓這物價升起來!”
一旦物價升起,想要打壓,就沒那么容易了。
楊一舟也明白這個道理,連連點頭。百姓們在這個冬天能喝上一碗熱湯,還能做活掙銀錢,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而銀子,則要用在刀刃上。
他那兩千多兩銀子終于有用武之地了!
楊一舟興奮地想。
然而,他高興早了。
主子批下來的銀子,到了最后,他是一分沒花,還給主子賺了一大筆。
他繼續(xù)聽孫六奇道:“中型商戶處于尷尬境界,不盈不虧,就是想慢慢耗著時間,慢慢摸索,看能不能找出新法子來渡過難關(guān)。所以中商多良商。他們絕大多數(shù)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上不會哄抬物價,下不會參與暴亂,所以對于這類商戶,大人一定要獎!除了發(fā)夠行商證外,還要獎給他們能東山再起的本錢。有了本錢,他們就有能力去思考接下來該怎么做。經(jīng)商換個方式,或者改行。只要給了他們本錢,剩下的我們無需考慮太多?!?p> “而大商,多奸商?!?p> “能做到大商這種程度的,要么有錢,靠家底撐著,要么有權(quán),靠勢力撐著。有錢無權(quán)之人,根本就無需憂心他們未來的活路,但是他們一旦敢哄抬物價,就要立刻實行逮捕,所得銀兩充公。解決了幾個有錢的大戶,剩下的鬧事之人就得當縮頭烏龜了。而且大人,這銀子,不就來了?”
“還能這樣?!”
這不是變相的抄家嗎?
楊一舟快速在腦子里算了一下大型商戶。呦吼,還有幾十多家商號呢!
要知道大型商戶都不缺錢,商人地位又處于末端,沒權(quán)的人可以直接上手,抄一家就能比主子批給他的銀子多了。這要是都抄一遍,那得多少銀子?
楊一舟暫時沒算過來。算了,交給孫六奇算去。再不濟,交給楊灼那臭小子做苦力也行。
“那有權(quán)的呢?或者或多或少地都和權(quán)勢沾上邊的?怎么弄他?”
楊一舟一個激動,嘴瓢了。
一想到他這縣城還能有大把銀子賺,他就止不住興奮了。
孫六奇微微一笑:“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你就是縣城明面上最大的權(quán)。”
楊一舟問號臉:“???”
對哦。他是縣令欸!背后還有主子撐腰??梢哉f,只要不是背靠京城,這縣城內(nèi)還真沒誰能讓他怕的。
“所以說,我可以用權(quán)勢打壓?”
這有權(quán)的大型商戶也就那么些人,想打壓他們好像還真沒什么太難的。
“大人,你自己動手,那不是得罪他們背后的人,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中嗎?”
“不動手,那怎么辦?”
“自是借用民力了?!?p> “嗯?”
“若這些背靠權(quán)勢的大商們真的敢哄抬物價,大人覺得他們背后的人不足為懼,那就可以悄悄散布告示,找一個集中點,讓全城的百姓們都知曉這些人的嘴臉,再偷偷將他們的府邸貼出,不用大人動手,百姓就會自動去鬧事兒了。要知道,百姓背后如果有您坐鎮(zhèn),這只有兩百多的大商戶是撐不住上萬的民憤的。到時再由大人您出面,安撫百姓,震懾商戶,這不比您親自動手要強的多?”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呢!”
他能讓縣城的百姓都吃上一口飯,掙上錢,百姓自是向著他這邊的。真是這么做的話,好像商戶們也沒這么難辦了,他這是名利雙收??!
蕪湖~~
楊一舟嘴角飄了。
然而,后面還有個更大的驚喜等著他。
孫六奇:“大人,其實,對于捐贈,抄家和施壓得來的銀子,握在大人手中并不合適。一來,百姓們大多都覺得官員是貪官,一旦銀子充公,總會在大人看不見的地方出現(xiàn)貪墨,即便大人震懾,也總有漏網(wǎng)之魚。二來,無論這些商戶是否是權(quán)貴,大人都已經(jīng)得罪,若銀子在大人手中,背后這些權(quán)貴肯定會在后頭給大人做小動作。所以這銀子絕對不能在大人手中,但大人可以放心把它們交給另一個人。”
“誰?”
“徐閣老。”
“他?”
“沒錯?!?p> 信縣的南城區(qū)有縣城最大的書院——茗香書院,這是官私合并學院,權(quán)利對半分。
徐閣老是京城大儒,致仕后回信縣養(yǎng)老,辦了茗香書院?,F(xiàn)如今已九十多歲高齡,書院也交由自己的孫子在打理了。這位大儒聲望巨高,銀子交給他確實合適,可老人家都九十多歲了,這還能出山嗎?
孫六奇知曉他的顧慮:“我這泉水魚,免費贈與他做壽禮,只為請他出山。若是請不來,也得讓他的孫子同意?!?p> 據(jù)他所知,徐閣老的孫子是個極孝順的,而且老爺子九十五大壽就在年末,他這泉水魚的功效不錯,怎么著也得試試看能不能利用一下。
“行。這事就交給我去辦,行不行的我這兩日給你答復?!?p> “越快越好,畢竟時間不等人。還有需要考慮的一點是,茗香書院是官私合并院制,這大量的銀子絕對不能落入朝廷手中!否則就是白忙活,縣城能分到的要少一大半!咱們只能先斬后奏,將縣城運作的銀兩全部分發(fā)出去后,剩下的才能上報。”
“那這也沒剩多少了呀?”
他還得落個隱瞞不報的罪名。
“銀子少便是無利。再加上大人的先斬后奏,怕是要數(shù)罪并罰,但是若是銀子夠多,那這賑災之年,除了能讓縣城運作起來外,朝廷也有利可圖,便是要拿銀子堵他們的嘴,那么落到大人頭上的,最差也就是功過相抵。”
楊一舟心里一驚,心里隱約有了猜測,但他還是想確認一下:“哪來的大量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