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p> 師母出聲打破了沉默。
“內(nèi)臟摔破了,肋骨都斷了幾根?!?p> 死因?
阿芙視線在師母臉上轉(zhuǎn)一圈,烏潤的眼眸去打量睡眼惺忪仍滿帶喜色的任良,她似乎說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滋味,似乎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該是什么反應(yīng)。
該哭吧?
她告訴自己。
畢竟最好的朋友摔死了。
還摔死在自己面前。
燈影搖搖晃晃,猶如海岸上只余一抹殘影的燈塔,她半瞇著眼睛,只手無力微微垂落床沿,吸了吸鼻子,淚水還是忍不住掉下來,順著耳根沒入發(fā)間。
該哭。
阿芙回答自己。
唯一的朋友?
艾樂樂拽著她的膚肉,在利用過后冠冕堂皇訴說她事出有因。
可她終究是不信。
一個利好自己而牽扯別人的家伙。
還為她哭?
未免也太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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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是好朋友,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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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耳邊又想起女人軟軟糯糯問自己的話。
朋友之意,志同道合,情意相投。
志不同,道不合,合該不相為謀。
但好在情誼深重,也算得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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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滋生,蔓延,似乎快要沖破身體的界限,轉(zhuǎn)入另一個更加隱秘自私的場所,阿芙閉上眼就是艾樂樂那雙滿懷騏驥、烏黑幽深的雙眸。
——“我對不起你呀——”
三個字,兩個選項(xiàng)。
原諒似乎也并沒有那個容易說出口。
畢竟誰也不想成為別人手中的籌碼。
可不原諒又能怎么樣呢?
她死了。
——“我想吃糖葫蘆。”
又是選擇題。
她想自己怎么一直到做選擇題。
這樣的題目她早就做煩了。
索性掀了桌子,撲落所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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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與不原諒?買與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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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縮在殼里。
循規(guī)蹈矩的交朋友、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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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拒絕溝通?”
阿芙哭一會兒睡一會兒,一晃四五天。
她聽得見男人低低沉沉的向師父師母介紹自己。
“你好,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我叫趙爽,這是我的警官證?!?p> 白麗語氣里帶著點(diǎn)淺淺的笑意,將證件合上,遞回去。
“想必醫(yī)生已經(jīng)跟你們說得很明白了,她現(xiàn)在回答不了問題。”
趙爽攥折了指尖的煙。
目光清淡的掃了眼任良背后病床上窩著的也妙芙。
被子拱起一小團(tuán)。
心緒不可避免地?fù)軇恿艘幌隆?p> 終究還是開口問,“也小姐,我們需要知道案發(fā)當(dāng)天你的所有行蹤?!?p> 白麗架起胳膊阻擋他們的視線。
任良也站起身,“趙警官——”聲音有些疲倦,又帶不爽,暗含提示警告的意味。
時間默了一瞬,床上的人兒仍舊沒有說話。
趙爽面無表情的盯著對面的床,“也妙芙,你傷心痛苦,難道受害者家屬就不傷心痛苦么?”
“我已經(jīng)很體諒了?!?p> 質(zhì)問?
威脅?
阿芙又嗅到了危險因素。
趙爽臉色陰沉,跟方才做介紹時簡直判若兩人。
“受害者才二十歲。”
“風(fēng)華正茂?!?p> “斷指與恐懼都需要有個交代?!?p> 他微微歪了歪頭,無奈的嘆了口氣,“幫助其隱匿、毀滅罪證、湮滅罪跡,使其逃避法律制裁的行為已經(jīng)勾成了包庇罪。”
阿芙靜悄悄的。
“況且,我們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你的生物痕跡,我們并不排除你的作案可能。”
仍舊沒動靜。
“陳晏輝已經(jīng)向我們透露是你把他約到圣皇大酒店的?!壁w爽往前幾步,試圖從任良夫妻倆遮擋的縫隙中捕捉床上小人的動靜,“那你為什么不在酒店房間而是樓下咖啡廳?”
趙爽:懷疑你們兩個是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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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閉嘴——”“他一個道德敗類需要什么交代——”
·
阿芙猛地坐起,惡狠狠地罵道。
如果說艾樂樂是損人不利己的混賬。
那她現(xiàn)在就是一味顧及臉面的瞎子。
·
趙爽唇邊泄出一抹笑。
但他錯了。
也妙芙當(dāng)然不可能因?yàn)樗@幾句顛七扭八的廢話破防。
她選擇跟艾樂樂統(tǒng)一戰(zhàn)線。
阿芙到現(xiàn)在都不清楚那晚艾樂樂到底那句話真?哪句話假?
她與陳晏輝相愛真假與否,陳晏輝拿艷照威脅她真假與否,又為了維護(hù)她這唯一的朋友而兵行險招,甚至為了這點(diǎn)兒可笑的友情、愛情而喪命,到底真假與否。
不清楚了。
不明白了。
但她就是要讓這一切都是真的。
因?yàn)橹挥羞@樣,她們之間的友情才可能意味著堅(jiān)不可摧。
朋友?
我們的確是。
人渣?
也的確該死。
她頓了頓,眼眶紅了一圈。
·
眾人紛紛一驚,目光聚集在阿芙身上。
小姑娘哭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艾樂樂跟陳晏輝是男女朋友?!?p> “陳晏輝拿艾樂樂的不雅照威脅她?!?p> “逼迫她做她一切不想做的事情?!?p> “案發(fā)前我是接到艾樂樂的求救電話,才知道她在圣皇酒店,我當(dāng)時著急還報了警,不信你們可以去查出警記錄。”
“我們叫陳晏輝來,也是想跟他好好商量,將照片還給我們,不要惹出其他無法挽回的事情?!?p> “他們情侶間的談話我不便聽,就在樓下咖啡廳等?!?p> ·
阿芙站起,眼神變得銳利冷漠。
趙爽眼神也不太友善,陰惻惻地笑,“也小姐說的——”
“不信?”
阿芙輕飄飄回了句,“你要我說,我說了?!?p> “至于你信不信,我管不了。”
她收起視線,纖瘦嫩白的足尖勾起鞋子,走路的腳步晃了晃,越過師父師母,向趙爽伸出細(xì)條條的胳膊,亮出滿帶嚙痕的腕子,“你可以抓我。”
趙爽視線下移,那雙筆直的小腿微微打顫,腳瘦長、略小,雪白雪白的,腳指頭像嫩藕芽似的,視線又在姑娘蒼白的小臉兒上轉(zhuǎn)一圈,頓時說不出什么話。
他方才那一番話都是放屁?
死無對證,兩廂說辭。
艾樂樂肚腹上那把匕首,的確只有她一個人的指紋,血跡是她和陳晏輝的,至于陳晏輝說的寫滿問題的紙、電棒、剁指的砍刀,似乎在也妙芙的說辭中完美隱身了。
可又說不出什么不對。
畢竟咖啡店的監(jiān)控就是不在場證明。
“那你為什么發(fā)現(xiàn)她后,不立刻報急救?”
“反而去買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