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賈憲時，孫雨還惦記著“擔?！钡膯栴}。
京城慣例，做什么事都要找人擔保，以免出了差錯，沒有躲閃斡旋的余地。
楊大郎的顧慮合情合理，更特意說明以親友擔保，不需物產(chǎn)抵押，那是誠意滿滿了，若是拒絕，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采金生意絕不能讓家里知道，否則自己還能不能再出門都不知道。
那就只剩下朋友擔保了。
孫雨把自己的朋友挨個數(shù)了一遍，發(fā)現(xiàn)能用得上的屈指可數(shù)。
綾錦院寢室的女孩子肯定不行的；賈憲？他寄居陳家，年紀小，無產(chǎn)業(yè)，無親人，只怕楊大郎會有疑慮。那就只有陳涇張彬了。
張彬一向唯陳涇馬首是瞻，找他還不如直接和陳涇談。
可是怎么和陳涇說這事呢？
自己幫助他做題，他也幫助自己拿回縣主伴讀的公牒，兩不相欠。
現(xiàn)在再要讓他擔保，有些說不出口。
賈憲寒暄兩句，堅持要送她回去：“冬季天寒，夜風凜冽，路上行人寥寥，還是早些回去?！?p> 租好牛車，伙計吆喝開路。
賈憲坐在車廂前面板上，隔著門簾問道：“楊家為難你了？”
“沒有啊，為什么這么說？欸？你坐那么遠干嘛？外面不冷嗎？”孫雨拍拍身邊，“坐里面，咱們說說話?！?p> 賈憲猶豫了一下沒動：“看你眉頭皺的?！?p> “唉！”孫雨很憂慮，抬手摸摸自己的眉毛。
“我和楊家有點生意要做，可是缺少一個擔保人。你進來呀？干嘛坐外面？”
伙計在一旁也道：“郎君還是進車廂里面，外面冷，況且晃的很，別不小心再摔了?！?p> 賈憲原是想避嫌，孫雨一向大膽，自己卻不可不在意這些規(guī)矩。
現(xiàn)在沒辦法，只好起身進去，坐在車廂角落，笑道:“要什么人擔保，我給你擔保能行嗎？”
孫雨有點奇怪，但沒有多想。
聽到他什么也不問，就愿意擔保，覺得心口似乎有暖流涌過，很是欣慰。
忍不住笑：“多謝你。不過楊家想要的應該是有家業(yè)的人?！?p> 話畢，忽然想到這樣說不太好。
若是多心敏感的人，豈不是以為自己在諷刺人家？
急忙補救：“若是找不到人，我就請你幫忙擔保?！?p> 一想，這話說得更不好了，難道實在沒人了才想起人家來？
賈憲神色卻一點變化也沒有，微笑點頭：“那我等你的消息?！?p> 孫雨看不出他有沒有多心，松了口氣，不知道為什么，她很不愿意看見賈憲難受。
這是什么心態(tài)啊。
肯定有當初他幫助自己原因，但是好像也不全是為此。
也許是因為他太純粹了。
神情、行動、為人處世都在宣告著他固執(zhí)的個性。
幸虧他比較聰明，年紀也還小。
不知道以后會不會被社會抹平棱角，希望那個時刻來的慢一些。
于是佯裝成大大咧咧的樣子，嘻嘻笑道：“我計劃找陳涇擔保，不過他不一定會答應。要不送點什么東西，討好一下他？你說他有些什么愛好？”
又自言自語的數(shù)起來：太貴重的，我也買不起。筆墨紙硯？不可能，他全身上下沒個文藝細胞。衣帽鞋襪？太親密了！
忽然賈憲說道：“陳涇有一柄雕花寶刀，心愛至極，掛在他的書房，不許人隨便玩賞?！?p> 孫雨愕然，想起今日自己說出認識武藝高人時，陳涇那個樣子。
原來他喜歡武術。
難道自己也買一把寶刀？
這個，青少年玩刀是不是不太好？再說寶刀價格可不低。
當時陳涇怎么說的？著急的問高人在哪里。
孫雨心里活動開：李大義武術很好，就在自己的小院住著。能不能請他糊弄一下陳涇？這樣自己也就能理直氣壯的叫陳涇給擔保。
想到這里恨不得立刻去找李大義。
孫雨東想西想不說話。
車廂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冷
賈憲目光看著前方，坐的直直的，狀似無意地道：“你和陳涇的關系不是很親密嗎？怎么他會不答應幫你呢？”
關系很親密嗎？
不過，陳涇一向自詡豪爽仗義，和自己相處時，常常把自己當成哥們打鬧，落在不知內情的人眼里，確實有些親密。
孫雨回過神來，笑道：“交朋友嘛，總得有好處，不然不是坑人嘛?！?p> 賈憲沉默，連呼吸聲都停了一瞬，神色變得淡淡的，道：“原來如此?！?p> 如果有的話，賈憲想要給孫雨無數(shù)的好處，讓她的視線從陳涇身上轉移到自己身上。
然而現(xiàn)實是他什么都沒有。
孫雨反而提起另外一件事來。
又說起武術高人的，又跑了楊家一趟，倒把這個事情忘了。
將縣主伴讀的事兒告訴了賈憲，問道：“你可知道六壬？”
沒想到賈憲還真知道一些。
“六壬是推算天時以及歷史變化規(guī)律的術數(shù)學。但只有司天局可以拜師學習，普通百姓是不能學的?！?p> 孫雨很失望。
還以為能討好一下縣主。
想起自己以前玩過的一種預測游戲，叫做“塔羅牌”。
可是現(xiàn)在也沒有牌可以用啊。
她沮喪的將塔羅游戲講給賈憲聽。最后感嘆：“要是有那些牌就好了?！?p> 賈憲想了想，問道：“可不可以裁好紙片，畫出來？”
孫雨一想，還真是，頓時心花怒放，道：“好，到時候問問請畫師多少錢?！?p> 賈憲望著眉花眼笑的孫雨，眨眨眼：“也許我可以試試?！?p> 孫雨喜出望外。
沒想到賈憲不但算數(shù)好，還會畫畫。
牌面圖畫只是個象征意義，現(xiàn)在又沒有什么游戲規(guī)則，簡單畫一下，想怎么解釋，還不是由自己胡謅？
想到這里，她將牌面簡單描述了一下，問道：“到時候你隨便畫畫，只是最好還要上點顏色。這種牌不上色就不好看?！?p> 賈憲想了想，“經(jīng)籍鋪子有作畫的顏料，不知道效果怎么樣?！?p> “先試試，明兒我找點硬紙?！?p> 孫雨興奮地說，心中充滿了大干一場的豪情。
好像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順利起來。
提到硬紙，才想起空間里準備好的褾褙青紙。
急忙取出來，“這些紙不錯，你用用看怎么樣?！?p> 賈憲有點意外，接過來看看，說道，“這種紙一向是用來造賬冊，訂書冊的，我不過是計算使用，算完就扔，用這種好紙浪費了?！?p> 說的也是。
就是現(xiàn)代，很多人打草稿都用本子背面空白部分。
草稿畢竟不需要保存。
但是好紙打草稿用起來會更舒服吧。
孫雨覺得不需要在這上面糾結省錢，如果她的生意能做起來，紙張才能花多少。
她笑道：“這種紙我那里多的是，你隨便用。以后我再給你帶?！?p> 賈憲看著她快樂的樣子，點點頭，謝道：“多謝你，想的這么周到?！?p> 其實他有些不以為然，但他沒有再說什么。
紙張只是小事，其中蘊含了關心和溫暖。
孫雨也許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普通朋友，也許她對所有人都是這么善良。但是那有關系嗎，這些完全不影響他對她的所有感覺。至少在現(xiàn)在，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還可以陪著她，為她付出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