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情誼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
孫雨趁著院使起身凈手時偷偷翻了翻帖子,確認(rèn)最下面的一份就是舉報貼。
然后想辦法制造了一個茶杯沒放穩(wěn)倒了一桌子水的小事故。
苗院使被桌子上流下來的茶水濺濕了袍角,手忙腳亂的站起來抖衣袍。兩個男仆奔進(jìn)來,一個幫他清理衣服,一個拿手巾給他擦手。
沒人管桌上的水漬。
孫雨眼看著茶水慢慢浸潤到底下帖子上,終于松一口氣。
宋代字跡和現(xiàn)代不同,如果不是上好的紙和墨,一旦洇水,字會慢慢化開,變成一團(tuán)黑糊糊。
她還怕不保險,又從屋角的水盆里掬來一捧水,一股腦全倒在帖子附近桌面。
一個男仆終于注意到桌上的水,忙撲過來擦。又想把帖子捧起來,兩手往帖子底下插去,只聽“嗤嗤”兩聲,帖子底頁被插爛了。
苗院使氣的罵了幾句,也沒有心思再看帖子,叫道:“拉馬來,回去!”
事情成了,孫雨知道自己應(yīng)該趕緊回高家去。
想到高家公陰沉的臉,不由得打個寒顫。
她心頭惶惶,出了空間,遠(yuǎn)遠(yuǎn)看著苗家一行人離開綾錦院。
院門口有個少年直直站著。
定睛一看,竟然是賈憲!
孫雨又驚又喜,激動地跑出去,語無倫次叫道:“你怎么來了?你來找誰?不會是來找我的吧?怎么不進(jìn)去呢?”
賈憲從頭到腳看了她一遍,瞥見門口有人朝他們張望,笑道:“沒事,過來看看你。我們邊走邊說?!?p> 孫雨跟著他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綾錦院?哦,對對,上次你送我回來的。那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賈憲點點頭,率先走到一個避風(fēng)的拐角處,見周圍沒人,才溫聲道:“你不是回高家去了?怎么從綾錦院出來呢?”
孫雨臉色耷拉下來。
她很想找個信任的人商量一下,看接下來該怎么辦,話到嘴邊卻又咽下去。
賈憲當(dāng)然可以信任,可是他會怎么看待自己出格的行為呢?
會不會露出失望的眼神,或者批評她:“看,我早就說過不讓你賣綢緞了?!?p> 在腦子里想了一圈,就好像真的經(jīng)歷了一遭。
孫雨一陣陣傷心難堪,低著頭不說話。
不知道為什么,她格外不愿意讓賈憲知道自己不光彩的一面。
賈憲有些擔(dān)心。
孫雨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肯定情緒不好,一定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他刻意放柔聲音:“小雨,不用怕。我和你一起想辦法。兩個人商量,會比一個人的思路開闊些。”
誰不知道這些啊。
孫雨覺得委屈,半抬頭瞟他:“我要是做出一些很大膽的事情,你肯定會嫌棄我的?!?p> 賈憲失笑,“你都做出多少大膽的事情了,我何曾嫌棄你?你我以心結(jié)交,心誠則意在,不會憑你所做事跡而辨情誼的?!?p> 他的話猶如一束陽光,照的孫雨臉色頓時亮了起來,“真的?”
又忍不住想矯情一下:“我哪有做什么大膽的事情,那都是正常的事?!?p> 賈憲實在沒法佯裝贊同她,只好揶揄道:“好罷,正常小娘子,我已經(jīng)在院子門口凍了好一會兒了。你快些說說高家出了什么事情吧?!?p> 孫雨忙拉過他的手一摸,冰冷!
急道:“你還病著呢,就站在門口吹風(fēng)?真是……”
一時忘情,想將賈憲的手貼到嘴巴上呵氣暖暖。
總算理智還在,想起這可是古代的大街上。
想不出能去哪里,只好長話短說,將自己的困境簡單說了,只隱去空間一事。
被女孩子當(dāng)街拉手,賈憲的臉都紅了。
假裝整理衣袖,不著痕跡的分開:“庫房燒毀后會清點物什,經(jīng)手人員眾多,有賬冊記錄的,絕難栽贓到高家頭上。只要找到證據(jù),證明庫房失火前并未丟失錦匹就可以了。”
孫雨一聽,滿嘴苦澀。
“只怕難得很。你知道嗎?以前的馬院使就是為了掩飾對不上帳的綾錦,才冒險縱火的。賬冊都?xì)Я?,怎么查????p> “不一定,賬冊也不是只有一份,一般都會有備份的。
綾錦院隸屬的少府監(jiān)一定會有備份賬冊,還有三司掌管各類度支,也會有備份賬冊。只是我們沒有權(quán)限進(jìn)去查探?!?p> 孫雨猶豫不決。
就算查出來,也會惹出更大的事情,那個內(nèi)侍絕不會看著綾錦秘密泄露的。
她看著賈憲明亮如星子的眼睛,決定把這事說出來,免得他不知內(nèi)情,想法子去查賬。
賈憲皺眉,這才發(fā)現(xiàn)事情不簡單。
“錦匹總有個來源,若是買來的,只好把商家說出來了?!?p> 私下買賣錦匹雖然也有罪,但總比勾結(jié)賊匪縱火好一些,說不定繳納銅錢,就能改罪為贖。
孫雨搖搖頭:“那樣倒好了,就是沒有商家招供,才為難的?!?p> 見賈憲兀自苦思對策,勸道:“你身體不好,老在冷風(fēng)里站著不好,不如先回去。我得回高家去了,姨媽還在等我消息呢?!?p> 賈憲無法,把她送到高家門口,暗暗記下地址,叮囑幾句:“如果發(fā)生什么事情,給我報個信兒去?!?p> 孫雨點點頭。
按說賈憲也沒有出什么主意,可是她的心卻踏實下來,也不擔(dān)心高家公了。
怕什么!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自己有的是籌碼,只看要不要出手而已。
她照舊溜進(jìn)去,繞過堂屋,跑進(jìn)房間里。
沒想到姨媽和姨爹在里面正商量事情。
姨媽一見她就問:“舉報帖子怎么樣了?”
待聽到帖子被撕毀,苗院使已經(jīng)離開,才長舒了一口氣,對丈夫說:“爭取了一點時間。我看還是請個有頭臉的人居中說和一下,看看能不能化解?!?p> 高姨爹不以為然,搖搖頭,轉(zhuǎn)向?qū)O雨:“你年紀(jì)小,院中人事又復(fù)雜。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和你姨媽商量著辦,不可自作主張,闖下禍尚且不知。”
孫雨臉上火辣辣的,低頭應(yīng)了。
高姨媽打圓場:“等長大些就好了?!?p> 催著高姨爹出門:“爹去了錦行,你不如去別的戶頭那里問問。”
看著人出去了,才拉過孫雨寬慰。只是話語中不時流露出辭去戶頭之念。
孫雨困惑的問:“姨媽,辭去戶頭還有什么家業(yè)錢繳納嗎?大父說我們交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