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 樟腦
虞香珠壓根兒不省得鐘大娘已經(jīng)在旁邊開始幻想起將來她嫁給鐘源的日子如何過活。
她一心撲在自己的小生意上。
錢雖然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連活下去的最基本條件都沒有。
只要攢夠了錢,她就可以擴大虞家香料鋪子的規(guī)?!辽儋I一處更大的鋪子,讓她不必再和表姑擠著睡了!
表姑和她擠一間房,都影響她配香料的思緒了!影響她配香料的思緒,那就是阻礙她賺錢!
她從笸籮底下翻出一個油紙包來,打開給鐘源聞了聞。
鐘源好歹也是走南闖北,對這個味道是知道的。
“這是,樟腦?”
虞香珠點頭:“沒錯,就是樟腦?!?p> 樟腦有通竅、殺蟲、止痛的功效,是最常見的香料了。大戶人家通常采買一些香樟樹干放在庫房中,用來驅(qū)蟲。但總的來說,還是提煉成樟腦效果更佳。
“不過我這樟腦加入了別的香料。若是放在布匹或是書籍里,除了防蟲,還有一股有別于樟腦的清香?!?p> 時下市面上售賣的樟腦,都有一股不大好聞的,甚至稱得上是刺鼻的味道。普通人家倒是不以為意,可大戶人家就不一定了。
虞香珠又像變戲法似的從自己的袖袋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來。
鐘源接過去,聞到上面有極淡的樟腦味外,還有淡淡的香氣。這種味道就讓人覺得很舒服。
他笑道:“香珠兒,不過數(shù)年不見,你已經(jīng)讓我刮目相看數(shù)回了。”
虞香珠笑了笑:“鐘大哥見笑了。”
鐘源嗅著那本冊子的味道:“不過我也是有要求的。”
“鐘大哥且說。”
“香囊的款式到底是太普通了,我想要精美一些的?!?p> 虞香珠輕輕蹙眉。她阿娘是會繡花,但繡花太傷眼睛,她阿娘年紀終究是大了,她不想讓阿娘傷了眼睛。
“若是姚嬸子趕不出來,我可以從別處收購一些香囊回來,你配香料便可以了?!辩娫促N心道。
虞香珠很明白鐘源,鐘源和她一樣,想將自己家的雜貨鋪子做大做強。而這做大做強的要訣,就是將東西賣給更有錢的人。
“好,我答應你?!庇菹阒檎f。
鐘源笑了,起身往后宅去:“你等等。”
鐘源一走,鐘大娘趕緊走過來:“香珠,你阿爹的傷可好些了?”
“好多了?!庇菹阒榛卮?。付老爺子的藥還是管用的,再加上她在阿爹的房中點了療養(yǎng)香,阿爹的傷自然好得快。不過傷筋動骨,阿爹又上了年紀,她叮囑阿娘,千萬別到處亂跑,能躺著就別坐著。
鐘大娘笑瞇瞇地看著虞香珠,目光怪怪的,虞香珠有些不自在:“鐘大娘,您是不是炊著飯?似乎有糊味呢?!?p> “啊,我蒸的米飯!”鐘大娘顧不上虞香珠,直奔后宅。
鐘源很快出來了,將三張面額為一緡錢的錢引遞給虞香珠:“這是我的束脩。”
三緡錢為三千錢,若全是銅板可太重,虞香珠那里搬得動。時下大周發(fā)行的錢引,可以解決這個錢重的問題。
虞香珠毫不客氣,笑瞇瞇的接過錢引,揣進自己的荷包里。
“辨香從明日開始。”虞香珠笑瞇瞇的說。
鐘大娘出來時,虞香珠已經(jīng)走了,留下幾個香囊。
鐘大娘悄聲問兒子:“兒啊,香珠這是喜歡你吧?”
鐘源看了他娘一眼:“阿娘,凡事徐徐圖之,勿要心急?!?p> 那就是有可能了?
鐘大娘歡天喜地:“那我便先不急著請方媒人過來吃茶?!闭埫饺顺圆瑁刹还夤馐浅圆?,還要從荷包里掏錢。
虞香珠回到家中,姚三娘已經(jīng)做好飯了。
這兩日的飯菜,因為表姑和表哥的到來而變得豐盛。
阿娘特意蒸的米飯,做了魚丸湯,金玉豆腐,還有炙豚肉,炒時蔬,當然,少不了腌王瓜。這樣的飯菜,在喜鵲街上,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豐盛了。
虞大郎照舊在房間里吃。灶房里仍舊只四人。氣氛有些尷尬,看得出來,表姑很想和沈嘉盛說些什么,但又害怕沈嘉盛冷漠以對。
還是姚三娘見狀不忍心,主動問沈嘉盛:“嘉盛,明日什么時辰出發(fā)?”
沈嘉盛微微抬頭,看著姚三娘:“表舅母,明兒我自己去便行了?!?p> 姚三娘道:“你不想我們送的話,至少讓你阿娘送一送。”
沈嘉盛搖頭:“不必,我自己去便行了?!闭f完卻是低頭吃飯,像是不再應付的樣子。
表姑蔣韻的眼眶似乎紅了。
虞香珠慢悠悠道:“表哥,這書院里雖然什么都有,但你還是得備些錢啊,腌菜啊,以防不備?!?p> “是啊,是啊?!笔Y韻趕緊接話,“香珠說得對,萬一你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可以差人跑腿來告訴我們的。這差人跑腿,可不得要錢什么的?!?p> 沈嘉盛握著筷箸:“真不用,若是有事,我會想法子的?!?p> 那就算了,看來她表哥沈嘉盛是真的想靠自己。
有志氣!
虞香珠沒再勸,而是專心吃飯。
阿娘烤的炙肉哎,可是好幾個月才做一回,她得多吃一些。
夜幕降臨,表姑跑到抱廈里,想和兒子再多說幾句話,卻又雙眼紅紅的回來。
虞香珠嘆了口氣,將所剩不多的安神香給點燃。不多會,表姑便沉沉睡去。
時光很寶貴,虞香珠舍不得睡覺,出了西廂房的門,正要直奔正房,卻聽到沈嘉盛在身后低聲叫她:“表妹?!?p> 她很意外:“表哥,什么事?”
沈嘉盛看了一眼燈火未滅的東廂房:“表妹可否借一步說話?”
虞香珠想了想,領(lǐng)著沈嘉盛往前面鋪子里走。
她熟門熟路地將鋪子里的油燈點燃,半靠著柜臺:“表哥請說?!?p> 天怪冷的,沈嘉盛也沒披多一件外袍。這是要和她說什么要緊的事?
沈嘉盛看著虞香珠。少女的眼睛極亮,她看著他的時候,不自覺的帶了一點點防備。是啊,忽然冒出來的貧困潦倒的親戚,她有防備之心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倒是她的防備心,讓他覺得虞香珠很正常。
假如虞家一家熱情得過份,才叫人生疑、不安。
沈嘉盛雖是讀書人,卻帶著天生的敏感。
他還是開口:“我想請表妹給我一些香料,防身的香料?!?p> 此話一出,虞香珠禁不住挑眉:她這表哥,深藏不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