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回 去踏春
次日日頭還沒升起呢,鐘源就在外面叫門了。
“我先去雇牛車,你們在鋪?zhàn)永锏任?。”他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阿娘早就起來忙活了:“雖說你們?nèi)ヌご海ㄈ皇且按兜?,但阿娘還是給你們做些吃食的好?!?p> 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往年踏春,阿娘也是跟著去的,不過這次阿娘說了,她不摻和了。
蔣韻也起來幫忙,殷殷的叮囑兒子:“你是表哥,又是男子漢,可得幫著照顧表妹們。”
沈嘉盛穿著阿娘新做的春衫,氣質(zhì)清貴,且極為難得的應(yīng)了一聲:“好。”
虞香珠沒去幫忙,而是坐在妝臺前,攬了鏡子細(xì)細(xì)的梳妝。
姑娘都愛美,她也不例外。
往日為了熬制香料,她一頭油光發(fā)亮的青絲都得用頭巾包著。今日去踏青,自然要將自己這一頭青絲給梳成好看的發(fā)髻,再在上頭簪上爹娘送她的及笄禮——兩支做工精良的銀簪子。銀簪子是一對欲展翅飛翔的蝴蝶,栩栩如生。插了簪子,再戴上一朵絹?zhàn)龅乃N薇花。
再戴上水滴形的銀耳環(huán),換上阿娘給她新做的藕荷色襦裙。
而后須得抹上自己親手做的面脂香、口脂。
再佩戴上自己親自配制的香囊,嗯,自己身上戴了,他們?nèi)艘驳么?。如此想著,虞香珠又多拿了幾個(gè)。這可是她昨晚連夜配制出來的新香料,氣味不僅好聞,還能驅(qū)蟲提神。
最后這幾樣,可是最重要的。今日天氣晴好,定然很多姑娘太太也出城踏春,她自然得極力推銷。
不知會不會碰上張家姑娘呢?上回她明明塞了香囊給秋花的,也沒見秋花回來問香囊。是她的香囊做得還不夠好嗎?
虞香珠雖坐在妝臺前,思緒滿天飛。
“香珠兒,香珠兒?!弊G褰兄菹阒?,一邊走進(jìn)后宅來。
祝清今兒也打扮了。她穿著青色對襟襦裙,頭發(fā)梳成雙丫髻,再綁上兩根紅頭繩。如此打扮,顯得柔弱中帶著些許干練。
“沈表哥?!弊G逡娚蚣问⒄驹诶认拢憬辛松蚣问⒁宦?。
蔣韻有些糊涂的走出來,看到祝清:“你是……”
祝清猜測面前的婦人應(yīng)是沈嘉盛的阿娘,香珠兒的表哥了,便笑吟吟道:“表姑好,我是香珠兒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祝清?!?p> “哦?!笔Y韻打量著祝清,不痛不癢的應(yīng)了一聲。這小姑娘身子單薄,面容還算清秀,身上穿的衣衫也是很普通的布料,看來家中情況很一般。
祝清被蔣韻毫不遮掩地打量著,有些許不習(xí)慣。香珠兒的表姑,看人的目光怎地叫人這般不舒服?
“祝清,香珠在里面等著你呢。”沈嘉盛在一旁忽然插嘴道。
祝清如釋重負(fù),朝蔣韻笑了笑,趕緊朝虞香珠的房中走去。
虞香珠方才已經(jīng)聽得動靜,應(yīng)著祝清:“阿清,我在這里?!?p> 祝清走進(jìn)她房里,想對虞香珠說方才的事,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沒說。罷了,虞香珠的表姑,也是個(gè)可憐人。她方才那般看自己,大約是她的習(xí)慣。
虞香珠將祝清按在杌子上,拿出面脂香、口脂給她一頓抹,抹完才滿意的端詳著祝清:“可真是好看?!?p> 祝清也端詳著鏡中的自己:“還是咱們香珠兒厲害,這面脂香、口脂,好似讓我變了個(gè)人?!?p> “咱們阿清本來就好看。”虞香珠夸著祝清,又往她身邊掛了個(gè)香囊,“今日踏春,外頭蚊蟲可多,戴著這個(gè),驅(qū)蚊?!?p> 香珠兒真好,向來是有什么好東西,都不忘自己。
“只可惜我明年便要嫁到解州去,再也不能與你常見了?!弊G逵行﹤?。
“到了解州,你便有新的朋友啊?!庇菹阒樾Σ[瞇道,“是以啊,我現(xiàn)在有什么好東西,你可得先搜刮了,以后你去了解州,可就沒有了?!?p> 祝清被逗笑了。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兩姑娘的說笑聲傳到了外面,蔣韻撇了撇嘴,鉆到灶房里繼續(xù)幫忙。
沈嘉盛則若有所思。
鐘源雇了牛車回來,離州城時(shí)下的牛車大都是半封閉的車廂,且欄板也不大高,若是客人愿意,倒是可以多賃一把蓋傘在上面。
鐘源多賃了一把蓋傘。
蓋傘有些陳舊了,流蘇大半都掉了,看上去有些難看。
虞香珠站在門口看了看,從里面抱出好些香囊來。
“咱們將香囊掛在蓋傘上。”她說。
鐘源哭笑不得,這虞香珠,出城踏春,腦子里還想著生意。
香囊掛好了,蔣韻和姚三娘站在鋪?zhàn)娱T口看著年輕人們忙著將東西搬到車上。
還別說,掛了香囊的蓋傘別有一番精致的感覺。
虞香珠又特地尋了一塊藍(lán)色的粗布,半鋪在欄板上。
方才還不怎么樣的牛車,忽然就好看起來了。尤其是虞香珠和祝清坐到了上面,春風(fēng)緩緩拂動著香囊,暗香浮動,紅唇朱顏,竟是一副春光好景象。連平日里從來不夸人的萬婆子,也不由得說道:“喲,香珠兒,阿清,你們倆倒是好看得緊呢。香珠兒,你搽的是什么口脂,我叫你萬姐姐去買?!?p> 虞香珠笑道:“萬婆婆,面脂香、口脂,我們店里就有賣,萬姐姐不用跑別處去買?!?p> “那你可得給你萬姐姐便宜些。”萬婆子喊道。
還沒啟程呢,就要做成一單生意了,虞香珠笑得人比花嬌:“都是街坊鄰居,就便宜兩文吧?!?p> 萬婆子嘴巴雖損,但她也是做生意的,這香料價(jià)高,她也是省得的。虞香珠給她少了兩文,已經(jīng)挺不錯的了。
而且她自己也挺想買的。誒,這人老了,也愛俏呀。
蔣韻一直看著兒子。
兒子臉上,似乎一直浮著笑意。盡管很不明顯,但蔣韻還是看出來了。她兒子,和虞香珠、祝清,還有鐘源在一起,似乎很開心。
誒,若是以前,兒子怎么會和這些小攤販在一起。
罷了,沈家早就敗落了,她和兒子還能活著,已經(jīng)是極好的了。
鐘源是駕車的老手了,駕著車子平穩(wěn)地出了離州城。
離州城外的官道又寬又大又平,虞香珠坐在小杌子上,感受著縷縷春風(fēng),看著遠(yuǎn)處此起彼伏的山峰,覺得十分愜意。嗯,賺錢雖然要緊,但享樂放松也是有必要的。
光坐車的確無聊,不過虞香珠和祝清不僅備了糕點(diǎn),還備了瓜子和好幾種干果,甚至還有糖漬的果子。
沈嘉盛便猝不及防的被虞香珠塞了一大把瓜子。
虞香珠嗑著瓜子,一邊和鐘源說:“鐘大哥,快快說些外頭的奇聞異事聽聽?!?p> 沈嘉盛便想,他這表妹,可真是去到哪里,哪里便熱熱鬧鬧的。
鐘源笑道:“香珠兒,還真別說,這次我出去呀,還真是聽到了好些新鮮事。說是呀,那蘇州有位官員,因?yàn)樨澪哿藘删囧X,就被撤了官職。”
沈嘉盛的心,忽然漏掉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