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散文 童年的故鄉(xiāng)《小豆腐》

　　豆腐大多數(shù)人都吃過。有水豆腐，豆腐腦，豆腐塊等。而小豆腐吃過的人就少多了，尤其是南方人可能吃的更少。北方人一般都吃過小豆腐，北方有的飯店里還專門有這道菜。

　　小豆腐有傳統(tǒng)的黃豆做的小豆腐，也有后來加盟的花生小豆腐。現(xiàn)在人們吃的最多的反而是后加盟的花生小豆腐，主要原因是花生小豆腐口感更好一點(diǎn)。

　　我們小的時候，只有黃豆小豆腐，沒有花生小豆腐。原因是那個時候花生太少了，少到炒盤花生米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不來人不去且（客人）的，是沒有花生米吃的。就是黃豆小豆腐，也只是偶爾才能吃上一次。

　　小豆腐和大豆腐的區(qū)別主要在于兩點(diǎn)：一是做大豆腐時，磨好的豆?jié){要用紗布過濾，俗稱“擠豆腐渣”。而作小豆腐，則省去了這道工序，不用擠豆腐渣。倒不是為了省時間，而是為了省豆子。一頓大豆腐和一頓小豆腐的用料，差出好多豆子呢。第二個區(qū)別是做大豆腐需要用鹵水點(diǎn)（后來有用石膏點(diǎn)的），而做小豆腐，則不用鹵水點(diǎn)，磨完豆?jié){后，直接放鍋里熬，熬熟了既可食用。

　　我們小的時候，物質(zhì)十分匱乏，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兩頓大豆腐，除非來且了。小豆腐雖然也不常吃，但總比吃大豆腐的次數(shù)多一點(diǎn)。

　　既然吃不到大豆腐，小豆腐也是不錯的選擇。

　　每逢生產(chǎn)隊(duì)分了一些次等的黃豆，（豆粒小的，被滾子壓碎的），母親就會崴出一小瓢，然后去有石磨的鄰居家去拉磨，拉好了豆?jié){后，用鍋把豆?jié){燒熟，最后再放上一把青菜葉子。放青菜葉子既不是為了青紅皂白地上色，也不是這么做小豆腐就好吃，而是單純地為了充數(shù)。因?yàn)樾《垢臄?shù)量也是有限的，并不能管飽管夠，所以只能用青菜葉子充數(shù)。

　　就這，吃著也非常香。用母親的話講：“小辮兒都能吃丟了?！保ㄐ∞p兒即女人頭上扎的小辮子，吃丟了意思是香的直晃腦袋，把辮子都晃丟了。）

　　無論是做大豆腐，還是小豆腐，都是不能放鹽的。吃大豆腐需要打鹵，有雞蛋鹵和肉鹵，那個時候基本上都是雞蛋鹵，因?yàn)槿馓≠F了。而吃小豆腐，一般人家是不打鹵的，因?yàn)殡u蛋也不富裕，而且雞蛋還是為數(shù)不多的可以賣錢的農(nóng)副產(chǎn)品。沒有鹵，又不能放鹽，只能在碟子里倒點(diǎn)醬油，切點(diǎn)蒜末。盡管配置低了些，但仍不影響把小辮兒吃丟了。

　　我是男孩子，雖然沒有小辮兒，但也晃得直掉頭皮。因?yàn)槟欠N香味太刺激腦袋了，不晃幾下，就會感到對不起那些小豆腐，就會有一種愧疚感。

　　平時吃飯，是絕對不能搖頭晃腦的，否則就會挨罵甚至挨打：“吃個飯也不老實(shí)，搖頭晃尾巴的，皮癢了找打是吧？”

　　但吃小豆腐的時候就不同了，就算你把脖子上安個軸承，也不會招來打罵。因?yàn)榇藭r此刻晃腦袋，是被完全理解為小豆腐好吃而產(chǎn)生的不由自主的下意識行為。不但不會招來打罵，有時還會招來鼓勵和表揚(yáng)。

　　但有一點(diǎn)需要注意，就是高興得搖頭晃腦袋時，一定要把握好時機(jī)，否則就可能招來打罵。

　　我有一次就是因?yàn)楦吲d得太早了，而被母親罵，并且那頓小豆腐也沒有吃到。

　　那是一個夏天的晚上，母親做好了小豆腐后正往屋里的桌子上端，我由于過于興奮，竟然上躥下跳起來，就在母親端著小豆腐往屋走的時候，我正好從炕上往地下跳。結(jié)果，不幸就是發(fā)生了。我正好撞上了母親端碗的手，母親根本沒有想到我會從炕上跳下來，結(jié)果，一大碗小豆腐都被我魯莽的行為給撞灑了，灑到碗里一點(diǎn)都沒剩，因?yàn)槟赣H手里的碗也掉在地上了。所幸的是，地是土質(zhì)的，碗并沒有碎。否則挨打是跑不了的。

　　那一刻，我害怕極了。平時淘氣一點(diǎn)都要挨罵，惹了這么大的禍，挨頓打是肯定少不了的了。

　　我驚恐地站在那里不敢動彈，一動都不敢，等待著母親動手。

　　可那天晚上，母親并沒有打我，許是看在我瑟瑟發(fā)抖的份上，或者是看在我是她親兒子的份上，我被赦免了。

　　打是赦免了，罵是不會赦免的。

　　母親邊指著我的鼻子邊指著灑在地上的小豆腐罵道：“蹦、蹦、蹦，明天看你再蹦腿給你打折了?！?p>　　那天晚上，母親罵了我很久，而且還不解氣的樣子。為了讓母親消氣，也怕母親突然反悔，我主動選擇了罰站，而且是在院子里罰站。（當(dāng)時還下著小雨）這樣一來，一是能讓母親消消氣，二來母親萬一反悔了，我也有逃跑的機(jī)會。

　　三年前，八十多歲的母親身體不好我去陪她，為了哄母親開心，我有意提起小時候的一些事，尤其是這件事。當(dāng)時我特別強(qiáng)調(diào)了被罵后冒著小雨在院子里罰站的事，母親竟然面帶微笑且輕描淡寫地說她忘了。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說忘就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