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決裂
賓客們在一個時辰后被遣散,眾人噤若寒蟬,各個不敢過問今夜的血雨腥風。
這次首輔倒是沒有為難少帝,只是軟禁了兩個時辰,便撤走了大批金吾衛(wèi)。
太后大怒,恐怕明日的朝堂又不太平了。
清思殿內,宦官正稟告:“皇后娘娘到——”
裴聞一臉陰郁,整個人隱匿在陰影中。
女郎正為母親守喪,一身素白,烏黑的秀發(fā)挽起,純白的頭紗微微拂動,見到少帝也不曾行禮。
裴聞眉間閃過陰狠,沉聲。
“扒了她?!?p> 自屏風出來兩個嬤嬤,行至倪酥身邊,即刻粗暴的扒她身上的衣物。
倪酥掙扎著躲避,手緊緊捏著衣襟:“陛下這是何意?”
裴聞兀自飲了口茶,并未抬眼。
“娘娘,咱們也是替陛下辦差,您就別為難奴才們了?!币粋€嬤嬤用力將倪酥控制的動彈不得。
可女郎卻死死護著衣裙,怎么都不肯就罷。二人也不再憐香惜玉,粗暴的將人推到柱子上,解她的衣裳。
披風、外裙,就連內衫也落地。
“嘶”的一聲,女郎的小衫被扒開,雪白嬌嫩的肌膚頃刻間就起了一層細細的顫栗,白晃晃的,細膩光滑,不見一絲痕跡與傷口,是上好的美玉。
四周凝固一瞬,宮人們皆瞥過頭去不敢看,倪酥眸光環(huán)繞一圈,頓時被羞恥感淹沒,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道,她將禁錮自己的嬤嬤推開,猛地轉過身!
可裴聞卻大步向前,靠近女郎,將她的身子粗魯扳正,冰冷的眸光落在那精美的鎖骨之上。
光滑、雪白、細膩,沒有一絲雜質,意外的,并沒有他預想到的曖昧痕跡。
他聲音冷的駭人:“倪酥,你是如何好端端回來的?!?p> 倪酥發(fā)髻凌亂,一縷長發(fā)垂落在肩頭,就著滿心滿眼的羞恥將衣裙穿好,她覺得荒唐極了,杏眸緋紅:“陛下想看臣妾如何?被狼狽的捉奸在床?”
她永遠都是這副模樣,嬌嬌軟軟,就算是怒斥,嗓音也藏不住的綿軟,似天生就會誘惑人的柔弱菟絲花。
他早厭了她這副樣子:“別擺出一副受了十足委屈的模樣,你以為你有多無辜?”
“同朕在一起多年,一定委屈壞了,你就是本性浪蕩,憋久了,看個男人就想廝混?!?p> 女郎杏眸中蓄積情緒,指尖都抑制不住的發(fā)抖,她曾經尊重的丈夫,帝國的九五之尊,竟是如此鼠蛇之輩。
須臾之間,她抬起手掌,一個耳光猛然落在少帝臉上!
宮人們看傻了,李公公大驚著奔呼向前,要攔著少帝:“陛下!陛下!您萬萬不可動怒!”
“滾開!”少帝眼睛瞪的似銅錢,臉紅了又黑,堪比藏了三年的刷鍋水,朝著倪酥:“你就是個淫婦!朕叫你去勾引首輔,你若性本貞潔,又怎會答應!我看你就是想男人了,才一定要去!”
“朕真是瞧見你便倒胃口!”
這話罵的夠難聽,九五之尊堪比永陽坊街邊罵戰(zhàn)的昆侖奴。
女郎卻站直了身子,她揚起頭,頭紗微微翻起,杏眸中似火焰般灼燒。
“陛下不僅心胸狹隘,行徑卑劣,而且懦弱不堪,剛愎自用,內心恐懼首輔獨攬大權,更恐懼姨母外戚干政,所以就只敢指責臣妾這個弱女子?!?p> “你自認九五之尊,天之真龍,不過是慌亂的借口,你濫殺無辜,不事朝政,真真是個失敗至極的帝王!”
她聲音雖柔,卻擲地有聲字字珠璣。
裴聞眸光震驚,似乎難以相信,這些話是出自他那柔弱如菟絲花般的妻子。
他猛地靠近她,二人拉拉扯扯,倪酥被推搡到屏風處,甚至將案上的花瓶碰撞在地,摔得粉碎。
藏在袖間的短劍碰上木質框架,她下意識緊握那劍柄,腦海中莫名浮現(xiàn)裴郁那日所說之話。
去殺了你的丈夫,我做你的奸夫。
殺了……她的丈夫?
倪酥杏眼紅的似要滴血:“為什么?”
“為什么要殘忍殺害我的母親?”
裴聞情緒正在頭上:“你的母親同你一樣無用,既然你都沒有了利用價值,更何況你母親?朕就算殺了她,又有何妨?”
其實今日誤殺劉二娘子純屬意外,他本意是想殺裴郁,誰知這劉氏卻當了替死鬼。
“她是無辜的!”女郎嗓音帶了嘶吼。
“朕還講的不夠清楚嗎?”裴聞盯著她,一字不落的又講了遍。
頃刻,倪酥再次抬起手掌,用盡力氣甩了下去,“啪”的一聲,耳光再次落下。
女郎爆發(fā)出的力道叫裴聞始料未及,他甚至踉蹌著退后了兩步,伸手觸上自己已然紅腫的臉。
他惱怒萬分:“給臉不要臉的賤人!”
可倪酥伸手又打了他一巴掌:“這次才是為我母親打的!”
裴聞氣急攻心,喉頭一陣腥甜,一口血猝不及防的嘔了出來。
宮人們大驚失色,忙呼:“快叫太醫(yī)!”
少帝用手背囫圇的抹了幾下嘴上的血,一把推開那些礙事的宮人,雙手緊緊握著倪酥的兩邊肩膀:“誰給你的底氣對朕如此不敬?”
女郎嗓音冷冷:“陛下,這是最后一次,您最好不要再逼我?!?p> 裴聞胸腔上下起伏間,是劇烈的疼痛感,咬著牙一字一頓:“信不信朕廢了你!”
女郎仰著頭,明明是柔弱纖細的模樣,卻似蒲草般堅韌不拔。
“這話陛下用來嚇唬人已經是第幾次了?我背后是劉氏一族,陛下可敢廢我?”
少帝開始不住的咳嗽,就連衣襟上都沾滿了血。倪酥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裴聞,你是個懦夫。”
她冷眼瞧著面前吐血的男人,用力扯下他抓著自己的手掌,轉身大步往外走去。一雙杏眼早就因淚水而變得紅腫,卻決絕的以指腹擦干。
“來人!”裴聞顫抖著手,嗓音暴怒:“把她給我攔?。 ?p> 幾個宮人上前,可素來溫柔的皇后娘娘卻冷冷側身:“誰敢攔本宮?!?p> 殿外,又落雪了。凜冽的寒風夾雜著飛卷的雪花,一直隱忍不發(fā)的淚意,頃刻決堤,淚珠不受控的滾落。
身處深宮,丈夫的侮辱,外祖家的威逼利誘,宗族長輩們的冷漠,宮人們輕慢的眼神,充斥著整個大明宮的流言蜚語,憑什么所有人都叫她一忍再忍?
命運給予她的桎梏沉重又痛苦,她深陷其中,無法掙脫,可卻從未自輕自賤,更不會向誰屈服。
關于少帝,她的丈夫,恐怕他們永遠都將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