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要從我娘說起了。二十年前，我娘和同鄉(xiāng)一起逃難到彭城，和那同鄉(xiāng)一起到了金府做事。我娘長的一般，也沒什么飛上枝頭的美夢，當時她就和同鄉(xiāng)說好了，一起簽的活契進的金府，只盼著自己能夠攢些錢將來契約到期好找個好人嫁了。像我娘這樣的身份到了金府里是不可能重用的，所以她一直都是在廚房里。干了兩年，也是兢兢業(yè)業(yè)，就被調到了我母親的院子里做灑掃的丫鬟?！?p> “我母親，就是父親的正妻。她家是京里的皇商，她是一個庶出的小姐。她家里嫡出的小姐都送到了王府里做側妃，只有庶出的才會被嫁到京外，與商戶聯(lián)姻。因為她家里的地位，所以父親娶她做了正妻。母親美貌，很有智慧，和父親的關系也好。只是一次意外，父親喝醉了酒，把我娘當成了他的初戀，就在母親的屋子里和我娘發(fā)生了關系?！?p> “那天，母親去廟里進香了，待第二天回來時，一切都發(fā)生了。原來，母親知道父親那個初戀的存在，所以她在嫁來之前就利用關系把那女人嫁去京城了。可她沒有想到，我娘與那人有幾分相似，竟讓父親在醉酒后與她發(fā)生了如此糊涂事。母親本十分生氣，可看到我娘畏畏縮縮的樣子，又改了主意，說是要讓我娘做通房，就在自己的院子里?！?p> “我娘老實，長的不漂亮，還不會爭寵，所以母親很放心她，也三五不時的會讓我娘陪著父親?？墒且粊矶?，我娘有了身孕，我父親就把母親抬成了姨娘，獨自安排了院子。我娘有孕八個月的時候，我那不到兩歲的哥哥夭折了，這時，又有資深的大夫把脈說我娘肚子里的是男孩，所以母親在傷心與嫉妒之下，欲除我娘而后快。我娘是什么身份，哪抵抗得了人家明目張膽的算計。一次在散步之時，母親用計讓我娘跌入湖中，這時恰巧我娘的同鄉(xiāng)經(jīng)過，才把她救了出來。我娘的生命岌岌可危，可又有丫頭說母親是與同鄉(xiāng)有染，經(jīng)常私相授受，連我都是那同鄉(xiāng)的孩子，我娘跌入湖中，是因為那同鄉(xiāng)不同意親兒隨了我父親的姓氏?！?p> 說到這里，金元吾深深地吸了口氣。
“所以，那個同鄉(xiāng)是我爹爹？”赫儒依問道。
“是。赫叔叔與我娘只是同鄉(xiāng)而已，他在逃難途中對我娘頗為照顧，就像妹妹一樣，兩人從未想過男女之事，又怎會在我娘成為通房、姨娘之后做那等事呢？赫叔叔不斷否認，我娘也頂著虛弱去辯駁，驚怒之下，我娘早產，生下了我。我娘為證清白，當即提出要滴血驗親，結果很明了，我就是我父親的孩子，不容置疑。我父親這才信了我娘的話，也知道了赫叔叔是我娘的救命恩人。但這事兒我父親始終是心里不舒服，于是就給了赫叔叔二十兩銀子，并還了契書，讓赫叔叔自立門戶了。
“我娘本來年輕體壯，可生下我后就病痛不斷。父親本就不喜歡我娘，所以就把我送去了母親身下寄養(yǎng)，我娘也因此愈發(fā)不好了。而我，一直養(yǎng)在母親名下，成了人人高看一眼的彭城金家三少爺。呵，這只是好聽的說法而已。雖然下人也還恭謹，可母親并不喜歡我。她對待我十分放任，我想讀書，她就給我請父子，我想玩樂，她就給我銀錢?？此茷t灑，可成龍成蟲就全在我自己了?！?p> “小時候我貪玩，常常攪得府里不得安寧，母親也不管我，任由我瘋鬧。她越不理我，我就越過分，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只是想讓她像管大哥一樣管著我，可她一直沒有。后來，有一天，我在花園里教訓奴才的時候遇見了我娘，那時我才七歲，對我娘的印象就是個病病歪歪的女人，和她也不親近。我娘在我鬧夠了之后告訴我，如果我一直鬧下去，也只說會越來越渾，沒有人會在意我變成什么樣，可是她希望我能變好。我覺得這才是關心。所以，我打心眼兒里和我娘親近起來?！?p> “我的親近給我娘帶來了災難，可她沒有對我說，我只覺得她的身體愈加不好了。直到后來，我娘病入膏肓了，我才知道我娘的湯藥被人換了，常常吃一些對身體不利的藥材。我這時候才知道，我不該這么親近我娘的。三年前，我生日的時候，我娘終于熬不過去，離開了我，我也變得郁郁寡歡?！?p> “我消沉了好一陣兒，也因此變得陰郁起來。如果說，我大哥是德行與威嚴并重，那我在下人眼里就只有暴戾了?？墒?，不管我怎么樣，母親待我的態(tài)度還是一如從前，我甚至都懷疑，我娘到底是不是因為她的不喜才最后離世的，我想恨她都恨不起來，因為她待我就是這樣無所謂。”
“后來，我想從商，母親就讓我到藥鋪里學習。再后來，我提出想要自己開一間藥房，母親也同意了，還讓鋪子放在我自己的名下。這個鋪子就是寧壽堂。有了寧壽堂，我就經(jīng)常住在回山鎮(zhèn)，沒什么事情我也不回家，也不會有人來過問，好像從那個家分離出來了一樣?！?p> “今天，是我娘的忌日，我備了祭品回到家，可是一進院門才發(fā)現(xiàn)，今天竟然是我大哥的納妾之喜。我娘走了三年了，所有人都把她忘了，我父親看到我拎著的祭品竟然大呼晦氣。我沖出家門，一個小廝也沒帶，自己上山給我娘上了墳，之后我就想回到我自己的那個家。我騎馬走到鳳棲村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你，雖然我們接觸也沒幾次，可是我覺得和你們在一起很舒服。尤其是后來我知道了赫叔叔就是我娘的同鄉(xiāng)之后，更覺得和你們親近，我就想來你家看看，哪怕略微坐一坐也好?？傻搅舜蹇?，我又猶豫了，總覺得這樣忽然到你家很不好，所以就在村口猶豫不定，直到你們的牛車回來?！?p> “真是個傻子！”赫儒依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在村口站了多久吧？風毛上沾了那么厚的雪，少說也要半個時辰了呢?！?p> “也許吧，我自己也不記得時間了?！苯鹪釃@道。
“唉！你娘也是可憐人，簡直就是封建制度壓迫下的悲慘女性代表?。 焙杖逡赖?，“不過你也不要太難過，好在你娘最希望看到的事已經(jīng)看到了，因為你已經(jīng)變得很優(yōu)秀了?！?p> “我這樣也算優(yōu)秀？”
“怎么不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赫儒依很豪爽地拍了一下金元吾的胳膊，道，“不過嘛，算你好運，你認識了我，我們是朋友，我把我的藥材賣給你，你把南北藥材的通道慢慢建立起來，以后你就是藥材界最厲害的人了！”
“真有這么厲害？”金元吾上下打量了一下赫儒依。
“瞧不起我嗎？我告訴你，我將來會把這整個村子都變成我的果藥基地，甚至擴大到更遠，而這，就是你最堅強的后盾！”赫儒依豪氣道，“不過，這需要我們共同地努力，我們一起，永不放棄！”說到“永不放棄”赫儒依忽然對著山下大喊著。
“來，你也試試，我們一起說‘我們永不放棄’！”赫儒依拉著金元吾的衣角。
“我們永不放棄！”兩人把雙手變成喇叭，大喊道。
“是不是心里暢快多了？”赫儒依轉過頭對金元吾笑著，紛飛的雪花，襯著她的小臉兒十分明艷。
“是?！苯鹪嵝χ卮稹?p> “所以，今天是你的生日對嗎？”
“嗯？”金元吾對赫儒依思維的忽然跳躍一下子沒適應過來，“嗯?！?p> “過生日呢，就要吃好吃的，要吃蛋糕，你像個悶葫蘆似的，之前也不說是自己生日，現(xiàn)在做蛋糕是來不及了，長壽面是肯定有的，走吧，回去給你做好吃的！”赫儒依拉了拉金元吾的袖角。
“好。我今天中午就沒吃呢，我能吃很多。”金元吾歡快的答應著。
“知道啦！我會給你做很多！”赫儒依給了他一個白眼，又道，“以后你覺得孤單了，就隨時來我家，且不說我們是好朋友，就是憑借你娘和我父親的關系，你總來也是可以的。知道了嗎？”
“嗯?！苯鹪峥粗杖逡雷е陌啄勰鄣男∈?，心里覺得無比溫暖。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前途光明！”伴隨悅耳的歌聲，赫儒依把一碗雞蛋面和雞蛋做的如意卷端了上來。
“小一，你唱的是什么，很好聽！”金元吾高興道。
“生日快樂歌啊！祝元吾哥生日快樂！”赫儒依笑道，然后又對眾人說，“咱們一起給元吾哥唱生日快樂歌吧，跟我一起唱，很簡單的！”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前途光明！”
“謝謝！”金元吾十分感動，“嬸子，小一什么時候過生日，我也要這么給她過！”
“這個，你就不要和她瞎胡鬧了?！睆埵嫌行┎缓靡馑?。
“小一給我過了這么特別的生日，我也要給她過一個才行??！”
“她啊，冬月初二?！?p> “那豈不是快了？哈哈！”
這個生日，金元吾過的十分開心，也是他長這么大過得最好的一個生日了，離開的路上雖然大雪還在下著，可他的內心十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