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破產(chǎn)兄弟
“舟舟，舟舟，你怎么在這里啊？這雨下的那么大？來村長家吧，吃點熱乎的飯，避避雨水。”
“看這雨，今天應(yīng)該是不會停了，你可以在村長家里住一晚上，舟舟啊，你聽到了沒有？吱個聲！”
六十歲的老頭舉著傘站在雨幕中，他自顧自地嘟噥著，語氣里面都是擔(dān)心，看著人沒有反應(yīng)，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朝著山腳走去。
而徐晚舟聽到這無比熟悉的，關(guān)懷他人的聲音，眼睛都亮了。
她甚至以為是幻聽，下意識扭頭看了眼山腳下，看著逐漸由模糊走向清晰的人影，臉上的笑容喜不自勝。
真是在喝涼水塞牙縫的時候，遇到了最好的牙簽，當(dāng)即一個蹦跶從地上站起來。
徐晚舟步伐匆匆地走到老頭的身旁，躲在了他的雨傘下面，老頭看著跟野豬回籠子一樣，猛扎子的情形哎呦一聲。
離近了，瞅見她身上的雨水，他嘆了口氣：“你看看淋成什么樣子了！”
“走，先跟我回去，對了，是不是你那師父又讓你下山，出村子買東西去了，所以回來的時候趕上了大雨？”
“哼，我一想肯定是這樣，和你師父斗智斗勇了這么多年，他什么狗形，我很清楚?！?p> 兩人現(xiàn)在正朝著村子里，最靠近村子外圍的小房子走去。
徐晚舟聽到這話，嘿嘿一笑：“不是不是，師父說要我下山去直播算命，多做好事賺一下功德，說不定以后能改善一下缺錢命?！?p> “最主要的是，現(xiàn)在寺廟的情況不容樂觀，師父年紀(jì)也大了，村長你也知道，我是個饕餮胃吃的多?！?p> “就算是繼續(xù)吃寺廟紅火時留下來的老本，也吃不了多久了，在啃師父，害怕他會死。”
“說起來，道觀還是因為我的到來，才沒落的呢?！?p> 她想到這件事情，尷尬地?fù)现X袋說了出來，口吻充斥著愧疚感，看她沒心沒肺的，但實際上一點細(xì)膩的小心思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一旁的村長聽了這話，不贊同的搖了搖頭：“你師父當(dāng)年開寺廟，收留那么多的徒弟?！?p> “一半以上都是因為父母貧困窮苦被拋棄的孩子，這也是他的初衷，為了救濟(jì)更多的人?！?p> “好在那個時候他有一身的本事，能夠讓寺廟發(fā)揚光大興起，甚至能吸引很多年輕人，之后想找個傳承之人。”
“在緣分的牽扯下找到了你，選擇領(lǐng)養(yǎng)你，這是他的選擇，和你無關(guān)，哪怕寺廟后面沒落了，也只能說你師父沒用了。”
“就像垃圾也該進(jìn)垃圾站回收了，依舊和你無關(guān)，你是被動的那個?！?p> “就算是沒有缺錢命，以后還會有克師父命，缺德命，各種各樣的牛鬼神蛇，所以你千萬不要往心里去?！?p> 村長渾濁的眸子含著柔和的笑，滿臉慈祥的看著轉(zhuǎn)眼間長大的小姑娘寬慰著。
徐晚舟不知道是不是太感性了，她居然有點想落淚了，移開視線，垂下腦袋看著坑坑洼洼的地面，悶聲悶氣的輕嗯了一聲。
她真的很感謝，師父當(dāng)年收養(yǎng)了她，哪怕和他斗嘴，惡搞他。
但她的心里面還是尊重他的，這只是兩人之間相處的模式，同時她也很感謝山下的村民。
特別是村長，每一個人都待她十分的好，知曉她的缺錢命，從不多說，也從不遠(yuǎn)離，待她如初。
甚至還會反過來寬慰她，說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及不要太往心里面去，他們沒錢，不害怕這等等。
雖然是場面話，但他們是真心地，他們像是一個大家族，互幫互助，團(tuán)結(jié)友愛著。
村長看著她這幅模樣，很是無奈地?fù)u了搖頭。
轉(zhuǎn)念想到了什么，他主動轉(zhuǎn)移了話題，爽朗一笑，混著嘩嘩的雨聲更為清脆：“我告訴你一件事，寺廟的老本會被啃光，但你師父可不會?！?p> “你師父以前可是豪門叛逆小少爺，但是后來因為家族破產(chǎn)，雖然很多錢都用來填補窟窿了，但總歸是剩下很多錢的?！?p> “這些錢，你讓他養(yǎng)三個饕餮都沒問題，這老頭可精明著呢，哈哈哈！”
咔噠，是心碎的聲音，徐晚舟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心底愧疚著想以后對他好點的念頭也沒了。
好吧，從今天開始，她決定再也不尊重師父了，她要黑化，讓他為自己的隱瞞付出代價。
不過她想到什么，仰頭看向嘴角永遠(yuǎn)都掛著笑，好像對世界萬物都很包容的老頭，問道：“村長，你和師父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啊？”
“為什么你對他那么了解？僅僅只是因為年輕時認(rèn)識嗎？”
村長聽到她的問題，先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一雙渾濁的眸子里浮現(xiàn)對往事的懷念之情。
他沒有第一時間開口，望著雨幕追憶著往事，很久，以懷念的口吻說道：“我們是破產(chǎn)兄弟?！?p> 這下輪到徐晚舟懵逼了，她歪著腦袋看著村長爺爺，大大的眼睛里寫滿了震驚，無聲的長大嘴巴發(fā)出??？
看到她這副模樣，村長解釋道：“我以前也是個有錢人家的，稍微叛逆小少爺?！?p> “年輕的時候，和你的師父是鄰居，但我們兩人不對付，看誰都不順眼，找著法子的整蠱對方?！?p> “后來破產(chǎn)的時候，是同一天，同一時間，哈哈哈哈，也是那個時候，我們終于冰釋前嫌?！?p> “因為同為天涯淪落人，后來我知道他在這里開寺廟，出于友情，我就搬到這小村子里來住了?！?p> “之后因為熱心，喜歡幫助人，前一任村長死了之后，便由我緊跟著上位了，就這么簡單！”
破產(chǎn)時是冰釋前嫌了，但沒升華到友情的地步，反倒是他死皮賴臉跟來的，因為父母受不了破產(chǎn)的打擊跳河了，那個時候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沒有認(rèn)識的人了，只有他，他不想要孤單一人。
便選擇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了，當(dāng)時還鬧了好大一通矛盾。
之后離得近，天天掐架，差點把村子給燒了……說起來那個男人……算是舟舟的師叔吧，那個男人和他老婆間的二三事……唉，可惜了，導(dǎo)致了無法挽回的結(jié)局。
也導(dǎo)致舟舟師父和他的老婆發(fā)生各種事……他也和老婆付出很大的努力才查清真相在一起了……
算了，不過都是些往事了，往事不可憶，這些恩怨情仇，就讓它深埋進(jìn)土里吧……
徐晚舟聽得嘴角抽搐，心底忍不住感慨一句好詭異的緣分，這么小眾的賽道上居然擠進(jìn)來兩個人。
而且別看村長描述得云淡風(fēng)輕，她總覺得不是那么回事，一定發(fā)生過更爆炸性的事情。
畢竟現(xiàn)在這兩人都老了，有時還斗嘴呢，甚至還大打出手，想必年輕的時候，沒少禍害一方。
她見村長沒有要說的意思，也就識趣的不再問了，等她以后回來了，必定要找村民們問問。
一路相顧無言，很快兩人就到家了。
村長的家是專門用水泥鑄造成的一座，只有一層的小平房，刷著黃色的漆，在雨幕中像是指路的燈塔，墻皮因為風(fēng)吹日曬，已經(jīng)開始剝落了。
老舊起皮的黑色鐵大門，是從里面關(guān)上的，村長剛想伸手去將門推開時，門從里面打開了。
一個同樣看上去六十多歲的老太太，臉上洋溢著和藹的笑容，打著傘，靜靜地站在門口處。
先是看了看村長，隨后又滿臉喜悅地看了眼徐晚舟，在看到她渾身濕透時，滿是褶子的臉皺巴在一起。
她趕緊伸手把她拉進(jìn)家中，語氣帶著責(zé)備：“下這么大雨下山干什么？”
“是不是你師父又讓你下山買東西去了，這才害你沒能及時回寺廟里？”
“那老不死的東西，我呸，對，舟舟你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可別著涼了。”
郭曉敏無奈地?fù)u了搖頭，臉上滿是不贊同。
想到什么，她握住徐晚舟的手，拍了拍，輕聲細(xì)語道：“奶奶我啊，現(xiàn)在去給你弄一碗姜水喝，好讓你祛祛寒?！?p> 干燥溫潤的大手，絲毫不嫌棄因為淋了雨冰涼的手，將其握住不停的揉搓，像是要把它暖熱。
徐晚舟只覺得很溫暖，如果她是正常人，過著正常的生活，有一個奶奶，或許也是這樣的吧。
她笑了笑，反握住對方的手，隨后又不動聲色地松開，好像只是不經(jīng)意，郭曉敏也確實是沒有注意到。
徐晚舟都忘記為師父稍微辯白那么一兩句了，嘴角揚著笑，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郭曉敏看著她這么乖巧，仿佛人人可欺的模樣，哎呦一聲，像是自帶濾鏡心都化了。
要是她看了徐晚舟如何在師父面前作威作福，在鏡頭面前懟遍天下無敵手，一定會濾鏡碎一地的。
被忽略，被甩掉的村長，看著這無比和諧的一幕，抿了抿干巴巴的嘴。
他將雨傘隨意放在一處，背著手走到兩人身邊，故意長吁短嘆，想要以此吸引兩人的注意力，但見沒有任何效果。
他憋不住了，開口道：“老婆子，你是不是忘記了我還在呢？這舟舟一來，你眼里面只有她了?！?p> “哼，咱們那在外面上學(xué)的兒子，都沒有得到過你這么好的待遇吧？真是令人嫉妒?！?p> 郭曉敏呵呵一笑，給了他一記白眼：“你個大男人倒是挺喜歡爭風(fēng)吃醋的，還把兒子拉出來當(dāng)擋箭牌，行了，你什么東西我還能不知道，別在這叨叨了，去把廚房里面的飯菜給熱一下?！?p> 村長沒得到想要的待遇，氣的干瞪眼，負(fù)氣地甩了甩袖子，揚長而去了廚房。
徐晚舟都忍不住樂了，郭曉敏看著他這幅模樣，小聲的罵罵咧咧句跟個孩子一樣，隨后再次望向身邊的人。
她眼里帶著慈愛，伸手推了推徐晚舟的后背一把：“快去洗漱，等你洗漱好了，我們就能開飯了，我今天做了好多的飯菜呢，熬了一大鍋的白菜燉肉，還有一大盆的紅燒燉肉?！?p> “還弄了一大盆的燜酥茄子，一鍋的米飯，十個餅，本來想等著雨停了，讓老頭子專門送山上去讓你吃的?！?p> “但既然現(xiàn)在你來了，正好，就不用麻煩了，先不管你那師父了，他餓不死的！”
郭曉敏一想到山上那個糟老頭子，臉上是抑制不住地嫌棄，話里都是不重視。
徐晚舟忍俊不禁，她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去了緊挨著三個房間的末尾的房間。
那是他們兒子的房間，但是人在外地上大學(xué)，很少有回到家來的時候，所以慢慢的成了她平常下山遇到意外情況，可能會暫時借助的地方了。
洗漱好，徐晚舟走出房間，朝著客廳走去，她越是走近，越能夠清晰地聞到飯菜的香味。
勾的她本來就餓的肚子，現(xiàn)在更是餓上加餓，咕嚕嚕的可勁的響。
她伸手拍了拍不安分還丟人的肚子，口水是不爭氣的咽了又咽，饞蟲已經(jīng)迫不及待傾巢而出了，加快了去客廳的步伐。
昏黃的燈光照射下，桌子上擺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娘埐嗣俺鰺釟怛v騰的煙，盤旋著消散在上空。
兩個人老人各自坐在一側(cè)的椅子上，沒有動筷子，都在等著她來，注意到她時，齊齊露出笑容。
徐晚舟有些不好意思，她剛在一側(cè)的椅子上坐下來，對面伸過來一雙拿著筷子的干枯的老手，她幾乎下意識地接過。
只聽對面的郭曉敏說道：“今天做了那么多飯菜，你可一定要多吃點?！?p> “我和老頭子吃不多，但是奶奶知道你可是有著饕餮胃的，等下吃完了要還是覺得餓，奶奶再去給你做?！?p> 聽到她這么說，徐晚舟不好意思地?fù)狭藫虾竽X勺，十分感激的道：“謝謝奶奶，不過這些已經(jīng)夠吃了。”
說著，她先是把姜湯給喝完了，才開始一手拿著大餅，一手夾菜，扒拉米飯，兩位老人見她動筷子了，也放心地動筷子了，看她吃得那么香，他們都有胃口了。
這頓飯，兩位老人家倒是沒吃多少，反倒是徐晚舟一人干完了三個半盆子的菜，連帶著湯都喝完了，生怕浪費了。
還吃了七個大餅，半鍋的米飯，她才心滿意足地摸著大肚子打了個嗝。
她發(fā)誓，這是她吃得最好的一頓，白菜燉肉和紅燒燉肉都又香又爛的，肥肉塊更是肥而不膩帶著一股嚼勁，燜酥茄子還脆脆的。
特別是大餅，是她最喜歡的全是糊糊的那種，太滿足了！
村長喝了酒，見她吃得這么開心，咧著嘴也跟著一起樂呵，嘴里面連說了好幾句能吃是福，要是有她的好胃就好了。
他說完沒幾句，一頭栽在了桌子上，明明不勝酒力，但就是喜歡小酌。
郭曉敏一臉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隨后關(guān)懷的眼神落在徐晚舟身上。
想到什么，她輕聲問道：“晚舟啊，你村長爺爺告訴我，你師父讓你下山直播算命，去賺什么功德，嘶，我呢跟不上時代。”
“自然不懂這玩意，但既然你下山了，以后就留在這里，住在我們家吧，正好給我們老兩口做個伴。”
“我年輕的時候一直想要個女兒，最后生了個小子，但不過好在我老了的時候遇到了你?！?p> “我啊，和你很投緣，有個孫女也不錯?！?p> 她也喝了一杯小酒，臉上泛著紅暈，帶著柔柔的笑意，很是真誠的建議著，徐晚舟咬了一口桃子，聽到這話，心里咯噔一聲，有點酸澀。
她抬起頭，目光游離間觸及到了她身后的茶幾上，擺放著一張全家福照片，眉目俊秀，斯斯文文的男人被父母包圍在c位，老兩口臉上的笑容，看向兒子時的目光，都帶著對他的欣賞。
男人抿著嘴角，雖然只是露出一點不明顯的笑意，但一個人如果是幸福的，哪怕他不笑，但看周身的氣場也能看出來他是幸福的。
他被愛包圍著，徐晚舟說不向往是假的，她有點可恥。
她有一瞬間想要取代這個男人，成為他們的掌上明珠，而不是被父母當(dāng)成怪物給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