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甄寡婦
“行,”沈禾笑道,“那就麻煩村長和幾位長輩了?!?p> 村長擺擺手,一老一少慢慢在小路上走。
他看著沈禾,忽然發(fā)出一聲嘆息:“第一次見到你,你被你娘抱在懷里,小小一團,沒想到一眨眼過去,都這么大了?!?p> 村長邊說邊用手比劃,眼中的欣慰溢于言表。
“你爹娘雖去了,可你還有弟弟妹妹,行舟小子也是個好的,去年考了秀才,以后再考個舉人……沒準還能讓你當上狀元娘子?!?p> “這日子是越過越有盼頭?!?p> “你家里沒長輩,有事就來家里找我和你李奶奶,咱們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
上了年紀,村長也愛絮叨,沈禾沒有回應,就靜靜地聽。
村長快到家了,最后跟沈禾道:“你太奶想你了,總念叨你,過幾天來家里看看她老人家?!?p> 沈禾的太奶,也就是村長的娘,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身子卻還十分硬朗。
“欸,”沈禾應下。
村長揮揮手,拐到岔道上去了。
……
村里人動作迅猛,沈禾指定的六個地方一同開挖,村長這邊的人和二族老那邊的各負責三個地方。
村長這邊負責的兩個地方都出了水,二族老那邊的只有一處出了水,還是挖深了才出的。
不是靠玄學,靠的是沈禾去村長負責的地方晃悠了兩圈。
這下灌溉的時候自然緊著村長這邊的人家先來,各家青壯力排好隊,一個接一個打水。
村長也算厚道,二族老那邊的人家排在最后邊,但隊伍長,最后一家沒準排到天黑也才澆一次。
排隊的時候,二族老縱使耳朵不好使,也聽見人群里對他的埋怨了。
村長點著煙桿,悠哉悠哉看二族老表演京劇變臉,臉色一會兒黑一會兒青,精彩極了。
二族老最沉得住氣,此時也忍不住出言酸上幾句,“打出水算什么,莊稼長得好才算好!”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村長笑瞇瞇道,“就是比有些人先澆上水,莊稼能早點喝上水?!?p> 二族老神色不虞,“都是一村人,你是村長,合該一碗水端平?!?p> 這是在給村長挖坑。
果然,隊伍最后面有幾個臉色不好看,卻又不敢說什么。
村長敲了敲煙桿,睨了二族老一眼,“我這當村長的也想一視同仁,可惜說話不頂用,打第一口井的時候還有人擾亂軍心,這不,寒心吶!”
村長的大兒子周多福正維持秩序,聞言跟旁邊的人訴苦:“我爹這個村長不好當啊,把唱衰的那群人往后排,他們不滿意。”
“可要是把他們往前排,你們連夜打井的更不滿意……這差事真難做!”
旁邊的人雖是二族老那邊的,但賣力打井,排的位置十分靠前。
他忙道:“多福叔,咱們都理解村長,聽指揮就往前走,不聽就往隊伍后面待著,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總不能好吃懶做的得了好處,賣力氣的什么都沒有?!?p> 那人不敢說什么村長陣營、二族老陣營,就把這兩邊的人歸結成勤快的和懶的。
兩個人的談話很快被傳出去,隊伍里議論聲止住了,都老老實實排隊,生怕被排擠出去。
村長擠兌完二族老,一桿煙也抽完了,他高聲喊周多福:“多福啊,你看著點,爹先走了!”
“欸,”周多福應了一聲,又去巡視了。
村長溜溜達達去了三個族老家里,不知道說了什么,四人并村長的媳婦李秀芬一起去甄家了。
他們要把甄家騙沈家的銀子要回來。
沈禾給村里解決了灌溉問題,自然要獎勵,如今沈禾不要獎勵,只求了這件事,不用自己出銀子,他們很樂意跑一趟。
甄祿仁要面子,加上他有功名在身,堂堂秀才公哄騙無知姑娘家錢財,這事說出去不好聽。
輕則被人議論,重則功名被擼。
他這邊“曉之以理”就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至少面上的情分不必撕破。
可他娘甄寡婦難纏,柔柔弱弱,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哭自家男人死的早,孤兒寡母被人欺負,嚴重了還會暈倒。
村長幾個男人實在招架不住,這才帶媳婦李秀芬去。
到了甄家,甄祿仁正在屋里溫書,他和謝行舟在同一書院讀書,過幾日就要去鎮(zhèn)上書院了。
甄寡婦在院子里漿洗衣裳,見村長來了,她眼睛一亮,忙起身擦了擦手,上前迎接。
“村長,族老,還有嬸子,你們怎么來了?快坐快坐,我去叫仁兒來?!?p> 她正好有事找村長呢,村長這就來了。
甄寡婦要給村長倒水,村長擺擺手,“不用了,我和幾位族老找祿仁有事?!?p> 說著,村長示意自家媳婦帶甄寡婦進屋,李秀芬會意,拉著甄寡婦,說進屋和她說點女人家的話。
甄寡婦不愿離開,被李秀芬連拉帶扯弄進屋了。
李秀芬一直找話題跟甄寡婦說話,可她一直心不在焉,頻頻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外面。
甄寡婦在屋里,只能聽見什么還銀錢、秀才公之類的,她心里一緊,生怕村長幾人欺負了她兒。
“好嬸子,”甄寡婦拉著李秀芬的手央求,“你告訴我村長找我家仁兒什么事吧,我這心里也好有個底?!?p> 李秀芬顧左右而言他,見村長那邊快說完了,才告訴甄寡婦。
“能有什么事,無非是銀錢那回事?!?p> “銀錢?”
甄寡婦心里一緊,“我兒在外面欠人家錢了?”
李秀芬手里納著鞋底,神色莫名。
看來這甄寡婦真沒把騙了沈家銀子一事放在心上,沈禾不來要,就真當沒這回事。
李秀芬笑了笑,“是,也不是?!?p> 甄寡婦焦急,“您就別賣關子了?!?p> 她瞧著她兒在村長等人面前神情沮喪,心里著急的很。
“是沈家的,”李秀芬不再賣關子,明說,“這三年花了沈家多少銀子,你心里有數(shù)吧?”
“沈家?”
甄寡婦嗓音提高,“是沈禾那賤……那丫頭讓你們來的?送出去的東西還好意思要回去!”
“甄家媳婦,慎言!”
李秀芬神色一冷,明顯是聽見甄寡婦未說出口的那個詞了。
“物歸原主,天經(jīng)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