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疑
姜月白躺在床上,前世的種種在腦海中一一重現(xiàn)。
孔嬤嬤急急忙忙去燒火之后,炕愈來愈熱了起來,窩在溫暖的被窩里,身下是持續(xù)發(fā)熱的火炕,姜月白的身子越來越溫暖,她的臉也染上了紅暈,身體不住地往外排虛汗。
好久沒有這么暖過了,姜月白迷迷糊糊中又進(jìn)入了睡眠,與上次不同,這次的夢很安穩(wěn)。
“小姐,該起來喝藥了。這藥是每日未時必須要進(jìn)的,你這風(fēng)寒前前后后拖了個半個月了,也不見好。這藥可不能不喝。”孔嬤嬤輕輕拍了拍姜月白的背說道。
姜月白睡眼惺忪,一睜眼就看到了端著藥侍奉在床前的孔嬤嬤,她竭力起身喝藥,可身子還是很虛。
藥入口中,有幾分苦澀,但被特意加的幾份糖水所掩蓋。
這藥?是治療風(fēng)寒的?
喝了一口之后,姜月白遲疑了一下,遲遲不肯再喝第二口,這可急壞了一旁的孔嬤嬤。
“小姐,您這風(fēng)寒都拖了多久了,藥也不仔細(xì)喝,耽誤成癆病就麻煩了,太太多次專門囑咐我要盯著你服藥?!?p> 姜月白又嘗試抿了一口湯藥,這藥,確實是不大對。麻黃、紫蘇葉、白芷、陳皮、黨參都是治療風(fēng)寒感冒,溫補(bǔ)提氣的好藥,只是這藥里還足足加了好幾錢的桔梗。桔梗雖有宣肺利咽的功效,但用量過多。姜月白的身子本就陰虛甚重,其他幾味藥的溫和發(fā)汗之效固然有用,但是桔梗生散,陰虛之人服之容易氣機(jī)上逆。可桔梗本就味苦,加量后更苦,本來是易于察覺的。但巧妙地加入了幾分糖之后,這苦味反倒被沖淡了,不易分辨。
真是好細(xì)膩的心思。
說起來,也許還應(yīng)該謝謝杜蘇木,嫁給他兩年的時間里,姜月白日日夜夜為了他家的醫(yī)藥生意奔波。別的事情雖是荒廢了,唯有與藥材有關(guān)的事,即使是從零學(xué)起,兩年多的錘煉也早已讓姜月白熟悉。
“這藥不應(yīng)該放糖的。嬤嬤,我不想喝了。”姜月白向孔嬤嬤撒嬌道。
“小姐之前不是鬧著藥太苦嘛,這蔗糖霜可是稀罕物,從南邊運過來的,太太特意囑咐了小姐這的蔗糖一定是管夠的?!笨讒邒吣托慕忉屨f。
太太?果然是她那溫良賢淑的繼母的手段。
前世,姜月白被繼母的賢良外表所蠱惑,一心把繼母當(dāng)做和親生母親一樣重要的人。可沒想到她之后的種種不堪都是拜這位繼母所賜。
“嬤嬤我覺得這藥不好,你看我一連喝了十幾日了,身子可有好轉(zhuǎn)?到現(xiàn)在還是虛汗不止。”姜月白扯出一個天真的笑。
孔嬤嬤笑著拍了拍姜月白的肩膀說:“小姐可有在鬧脾氣?不過說起來,這藥方似乎確實療效不大,許是不夠?qū)ΠY?”
“我想著也是,不如嬤嬤再去外面請個靠譜的郎中幫我再配一副藥?!?p> “也行,只不過這藥是太太親自找人配的……”孔嬤嬤雖看不慣大夫人,可心底還是不愿相信她會害自家小姐。
“嬤嬤,你覺得太太待我如何?”姜月白拉著孔嬤嬤的胳膊撒嬌道。
孔嬤嬤遲疑了半刻開口說:“按理說太太待小姐是極好的,自從夫人去世之后,太太面子上對小姐和少爺都是極好的,甚至比自己親生的三小姐和五公子還要好些……”
“嬤嬤你也知道是面子上?!苯掳桌潇o的說道。
“之前小姐看重太太,老奴我也不好說什么,況且她面子上做得也挑不出錯來。可是你看咱們這院子里,旁的先不說,單說這屋里的布置,太太次次和老爺說要翻修,可這老漆掉了又掉,到現(xiàn)在都沒刷新漆。這院子里奴婢也是,太太說著怕小姐吃苦精挑細(xì)選了兩個過來,可她們個個都不把小姐當(dāng)回事?!笨讒邒咴秸f越是激動。
“是啊,前世我怎么如此之蠢,人人都能看得出來的東西我偏偏看不出來?!苯掳仔睦镒载?zé)道。
“嬤嬤您也別急,這些我現(xiàn)在都清楚。”姜月白笑著說。
“小姐您真的清楚了,那就好,老奴這就出門去給您找個郎中,一定要把您的身子養(yǎng)好?!笨讒邒咴尞惖目粗掳?,眼角不自覺的濕潤了起來。
她也不清楚小姐到底哪里和之前不一樣了,許是生了場病腦子反倒清楚了?不過這姜府人人恨不得都長著七竅玲瓏心,小姐腦子靈光點總是好的。
姜月白和孔嬤嬤小聲說著話,彩云掀開棉布簾子走了進(jìn)來。她瞥了一眼床邊的案幾,藥碗里的藥看起來還紋絲未動,臉上顯現(xiàn)出一陣急色:
“小姐,這藥都快涼了,怎么還沒有喝完呀。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奴婢們又該挨罰了?!?p> 好個忠心耿耿的奴才,日日惦記著主人的病。
姜月白停止了和孔嬤嬤的談話,孔嬤嬤很識趣的退了出去。
“這藥今日還是不夠甜,太苦了,我不想喝了?!苯掳拙镏旎貜?fù)道。
彩云連忙走上前替代了孔嬤嬤的位置,順手拿起一件絨面氅衣給姜月白披上:“小姐,這蔗糖霜是名貴之物,奴婢想著小姐這病恐怕短時間藥也不會停,就少放了些。下次奴婢一定放的足足的。小姐還是把這藥喝了吧?!?p> 說著,就要伸手去拿案幾上的藥碗。
“罷了,我有些乏了。這藥我待會兒喝,你先出去守著吧?!苯掳准傺b打了兩個哈欠。
彩云拿藥碗的手停頓了一下,聽自家小姐說完卻還是笑著端起了碗:“小姐,您還是喝了吧。”
姜月白愣了一下沒說話,只是瞪了彩云一眼,眼神里帶著幾分慍氣。
彩云連忙放下手里的藥碗,邊掌自己的嘴邊笑著說:“奴婢多嘴了,這就去外面守著?!?p> 姜月白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然后起身把藥倒進(jìn)了恭桶里。
看著碗里殘留的藥渣,姜月白心里暗暗琢磨:“這些奴才是時候慢慢處置了。只不過在此之前她恐怕得先見見她那位好繼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