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榆輕快地穿梭在滿是磚石瓦礫的荒蕪街道上,皮靴踩在碎石與積水中發(fā)出沉悶的嘎吱聲,幾乎蓋過了身后的微弱雜音。
此時已是夜晚。
白日和紅日已經(jīng)降至西方,光芒完全被雨云遮蔽。
積水反射著不同的三色光芒,雨滴折射出細小的光點墜落人間。
除去買了兩把短劍外,她還換了身衣服。
原本那件破舊的衣服,尤其是手肘內(nèi)側(cè)的補丁,總是磨得她皮膚生疼,讓她渾身不自在。
前胸和后背處的兩道巨大裂縫,更是讓她不得不努力撕扯幾下,試圖讓它看起來只是“不小心”刮破了而已。
雖然祈雪昨晚對她態(tài)度冷淡,似乎在和她賭氣,不愿多說話。
但當星榆換上僅有的另一件衣服時,那件衣服已經(jīng)被默默補好了。
至于買衣服的錢的來源……自然還是希爾。
反正,她自己現(xiàn)在身上是一分錢也沒有。
相比于動輒上百新幣的武器,十幾新幣甚至幾塊新幣就能買到一件衣服,甚至比一頓飯還要便宜。
對于代理人來說,受傷如家常便飯。
大多數(shù)衣服破損后根本沒有修補的必要,直接買新的就可以了。
也只有出身最外環(huán)的人,才會在這些小錢上省之又省。
雖然這些便宜衣服的功能性聊勝于無,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耐磨防水的特點,現(xiàn)在淋了雨后同樣又黏又潮,但比起她原本那件破爛不堪的舊衣,已經(jīng)是天壤之別。
星榆的目光落在了綁在大腿外側(cè)兩端的黑色雙劍上。
刀鞘用幾圈皮帶緊緊箍住,雖然有些束縛感,但這種隨時可以抽出武器的狀態(tài)讓她感到安心。
希爾非常大方地表示不用計較第一天的治療、第二天的買衣服這些“小錢”……但武器的錢還是必須要還的。
為了節(jié)省開支,盡快攢錢,她放棄了坐車穿越C和D環(huán),選擇徒步返回那個勉強稱之為“家”的破舊棚屋。
雨水漸漸浸透了地面,泥濘的路面上到處是積水和深淺不一的坑洼。
星榆的步伐雖然不快,但異常穩(wěn)健。
四周廢棄的建筑像一具具巨大的骸骨,在月光下投下詭異的陰影,仿佛隨時會吞噬路過的行人。
她的目的地隱約可見幾盞昏暗的路燈,邊區(qū)互助聯(lián)盟微弱的光芒在這片黑暗中顯得格外珍貴。
身后有腳步聲。
有人在跟蹤她。
最初只是極其輕微的聲響,像是不經(jīng)意間踩碎的瓦礫。
聲音越來越清晰,對方甚至不再掩飾行蹤,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距離在迅速縮短。
危險的直覺在血液中炸開。
星榆猛地轉(zhuǎn)身——
一根長棍從她背后重重落下,在空中砸了個空。
……
他從一會之前就注意到那個女孩了。
居然還能遇到這樣好下手的家伙,在夜晚孤身一人在F環(huán)的街頭上行走……
更何況,那看起來還是個小女孩。
夜晚向來危險,只有傻子才會一個人在這種時候游蕩……或者說,只有那些不知道自己價值的傻子。
黑色連帽衫下那瘦削的身影在雨中顯得格外單薄,讓他想起自己已經(jīng)三天沒吃上一頓像樣的飯。
在打定主意之后,他隨手抄起身邊的鐵棍,悄悄跟了上去。
冰冷的雨水順著領(lǐng)口往下淌,浸透的衣服緊貼在皮膚上,散發(fā)著發(fā)霉的酸臭。他煩躁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喉嚨里擠出一聲咒罵。
最近的雨格外頻繁。就像是連老天都在嘲笑他的窮困潦倒。
腹中傳來一陣痛苦的絞動。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貪婪的眼神在前方的背影上肆意游走。
最好她身上多少有點值錢的東西,或者……
最近那些穿著絲綢長袍的“大人物”又在高價收購“完整的好貨”,只要活著就行,隨便一個都夠他吃上好幾個月。
那些人雖然神神秘秘的,總愛聊些聽不懂的“凈化”之類的話,但給錢痛快。
饑餓和貪婪扭曲了他的理智。
他加快腳步,鐵棍在手中微微顫抖。
全是因為那些自稱邊區(qū)互助聯(lián)盟的家伙!搶走了他們的地盤,連垃圾堆里的腐爛食物都撿不到了。
想到這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怨毒。
今晚運氣不錯,這個單薄的小姑娘看起來很好對付。
他再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腦海中已經(jīng)開始幻想著如何蹂躪這個獵物。
也許他可以先好好享用一番,然后再把她賣給那些專門收購新鮮貨的販子?反正,只要還能喘氣就行,沒有別的要求……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詭異的感覺悄然滋生。
雨霧中,女孩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他眨了眨眼,總覺得那道身影在雨幕中有些不太真實。就像……就像透過一層霧看東西那樣。
他甩甩頭,把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趕出腦海。這鬼天氣,大概是餓得眼花了。
可就在這時,女孩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的心臟猛地一跳,本能地感到一絲不妙。
雨水拍打在地面的聲音似乎都變得遙遠,仿佛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一層詭異的寂靜中。
但他已經(jīng)顧不上這么多了。就是現(xiàn)在!
他緊了緊手中的長棍,徑直發(fā)起突襲。
直到對上那一雙黑色眼睛的那一刻,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從脊背竄上。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
也許從一開始,獵人和獵物的角色就弄反了。
……
星榆閃身的瞬間,手中短劍已然出鞘。
利刃抵上喉嚨的瞬間,歹徒的鐵棍還懸在半空。
星榆甚至沒有用力,鋒利的劍刃便如切開柔軟的蛋糕般輕易地刺破了他的皮膚。
鮮紅的血珠在雨夜中格外醒目,順著劍身緩緩滾落,與雨水交織,在地上綻開一朵朵猩紅的花。
“放手。”星榆的聲音冷若冰霜,在雨聲中清晰可聞。
這時,她終于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容。
這個不速之客不過是個年輕人,面容卻被苦難侵蝕得猶如枯木。
【信息讀取】顯示他才二十出頭——又一個被F環(huán)吞噬的可憐蟲。
他雙目赤紅,瞳孔因恐懼而收縮,汗水和雨水混合著從額角滑落。顫抖的雙手還死死攥著鐵棍,仿佛那是最后的倚仗。
“你……”他喘息著,聲音因為驚恐而變得嘶啞。他的眼神在星榆身上游移,似乎在努力理解眼前的狀況。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顯露出再次發(fā)動襲擊的沖動。
星榆皺了皺眉,左手卻依舊悠閑地揣在衣兜里,呈現(xiàn)出反常的從容。
確實很輕松。
只要用一點點力氣,她就能輕易結(jié)束這條人命。
她手中的短劍卻悄然加重了幾分力道,劍鋒再次沒入男人的脖側(cè),逼出更多鮮血。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