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姝解圍定賭約
裴清瑤聽聞,一顆心猛地提了起來,期待地看著玄淵。
玄淵收起了嘲諷的笑容,眼神深沉地注視著她,緩緩說道:“殺了孤王,然后你自己當(dāng)鉞國君。鉞國一向有弒君的傳統(tǒng),沒有人在乎你是怎么繼位的。這樣你不但可以救回你的父王,還可以報滅國之仇?!?p> 裴清瑤有氣無力地瞪他,若可以殺他,她早就在他發(fā)兵忈國之前就動手了。
玄淵失望地嘆了口氣,站起身道,“王后啊,所謂’求人不如求己’。你不去想辦法殺了孤王繼承王位,反而在這里浪費時間自我折磨,孤王真不知道該說你愚蠢還是夸你孝順了?!?p> “你們覺得呢?”
玄淵環(huán)顧四周,向佇立在一旁的宮人極為真誠地問道。
宮人們聞言心下一緊,紛紛低下頭,不敢發(fā)一言。
幸好,一個嬌媚的嗓音傳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王后已經(jīng)很可憐了,王上何必這樣欺負(fù)人家呢?”
裴清瑤順著聲音抬眼望去,只見一白一紅兩道倩影并肩翩翩而來。白的婉如清揚,蓮步輕移,正是新入宮的穎妃——鄭穎。而紅的那位艷若牡丹,裊裊婷婷,便是玄淵最為寵愛的蕓妃,也是鉞國前任國君仁安君的王后莫詩蕓。
要說鉞國還有誰比裴清瑤更悲催,那必然是玄淵的兄長仁安君。仁安君不但自己的王位被兄終弟及,連媳婦兒也被玄淵一起繼承了。
雖然鉞國對倫理道德并不是特別看重,但殺兄奪妻這種事兒就連道德要求不高的鉞國人都覺得有些接受不來。
更刺激眾人的是玄淵不但對蕓妃極為寵愛,甚至還直接架空裴清瑤,把掌管后宮的權(quán)力全部交給她。若非忠義侯激烈反對,玄淵恐怕已經(jīng)將蕓妃封后了,為此蕓妃還被稱為“妖妃”。
玄淵行事如此乖張,奉行人倫綱常的諸國更是明里暗里將他罵了個透,由此玄淵的暴君惡名更加昭彰。
鉞國民眾自知理虧,對此從不反駁,有時還會跟著偷偷罵兩句。
二妃到玄淵面前款款行了一個宮禮,一顰一笑自成美景,宛若雪地盛開的兩朵嬌艷牡丹。
玄淵輕笑一聲,抬起蕓妃的下巴饒有興致地問道:“哦?愛妃的意思是孤王做錯了?”
他這句話雖然問得隨意,卻莫名讓她感到背脊發(fā)涼。
蕓妃臉色一變,輕輕依偎到玄淵身上,嬌嗔道:“王上,蕓兒只是覺得王后可憐。您看她在雪地里不吃不喝跪了那么久,小臉凍得慘白,您就不心疼嗎?蕓兒看著可是很心疼呢?!?p> 玄淵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表情極為繾綣,“那依愛妃的意思是孤王應(yīng)該放了忈國君,然后再將忈國拱手歸還,這樣王后就不會跪在這里惹人心疼了?”
語調(diào)十分溫和,但說出口的話卻嚇得蕓妃花容失色,連忙否認(rèn)道,“王上,蕓兒不敢!”
一直站在旁邊默默觀察的穎妃暗暗嘆了口氣,柔聲道,“王上,蕓妃姐姐不是這個意思,您就不要嚇?biāo)恕!?p> 玄淵抬眼看向穎妃,笑著問道:“哦?那你的意思是孤王的理解能力有問題,所以誤會蕓兒了?”
穎妃大驚,趕緊澄清道:“不是!王上英明神武,穎兒不敢非議?!?p> 玄淵仿佛對這個話題興致勃勃,追問道,“這么說你也同意孤王的看法了?”
他的問題著實讓人為難,穎妃無奈,只好扯開話題道:“蕓妃姐姐對王上一往情深,人盡皆知,王上莫要辜負(fù)了姐姐的癡心?!?p> 玄淵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挑眉問道:
“穎兒指的可是蕓兒在孤王那短命又沒用的王兄死后,寧愿被罵妖妃也要留在鉞國后宮的深情?這確實是人盡皆知啊?!?p> 蕓妃平日里最恨聽到“妖妃”這兩個字,輕則被拖出去打個半死,重則毒啞或直接杖斃。如今此話由玄淵說出,她想要發(fā)作也發(fā)作不得,臉上不由羞憤交加,咬牙瞪向穎妃: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穎妃見狀連忙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蕓妃姐姐高潔出塵,與王上郎才女貌,何人敢非議?!?p> “郎才女貌?”
玄淵意味深長地重復(fù)這四個字,似笑非笑地看著穎妃。
要知道玄淵和蕓妃一個被批不知廉恥,另一個被罵貪慕虛榮,當(dāng)眾人用“般配”形容他們二人時,通常都不是什么好話。當(dāng)然,對于這些罵名他們早就心知肚明,是以穎妃情急出口的“郎才女貌”聽起來更像是諷刺。
這無疑像是另一巴掌扇在蕓妃臉上,她的臉色更難看了。
穎妃心下惴惴,不知自己剛剛的話是否惹怒了玄淵。她原本想替蕓妃解圍,沒曾想?yún)s惹禍上身。于是她只好尷尬地佇立在原地,額上因為緊張而滲出微微薄汗。
見穎妃被玄淵嚇成鵪鶉,蕓妃心情稍霽,再次鼓起勇氣對玄淵撒嬌道,“王上,您就莫要拿我們開玩笑了。王后還在跪著呢,趕緊讓她起來吧?!?p> 玄淵嘆了一口氣,摟過蕓妃委屈道,“愛妃冤枉?。∈峭鹾笞约汗蛟谀沁叺?,孤王可什么都沒說?!?p> “王后也是一片孝心嘛。既然忈國君已成階下囚,王上您就寬宏大量,讓他們見上一面又何妨呢?”
玄淵為難道:“見一面倒是無妨,只是若忈國君逃跑或者發(fā)生其他什么意外,那該如何?”
蕓妃連忙道:“不會的!秋蟬殿外有層層重兵把守,還有衛(wèi)城軍看護。別說王后一個弱女子,就連一只蒼蠅都別想飛出去?!?p> 玄淵攤了攤手,道:“你看,就連蕓兒這般久居深宮的弱女子都清楚地知曉忈國君所在,更何況王后呢?若是王后提前布好埋伏,趁機將忈國君救出,孤王豈不白忙一場?”
蕓妃臉上閃過一抹窘色,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穎妃瞥了她一眼,暗罵一聲“蠢貨”!
玄淵視線掃過她們二人,勾起嘴角,緩緩道:“不過……若是鄭相和莫相愿意擔(dān)保,那孤王就放心了?!?p> 二妃愣住,怎么突然扯到她們的父親了?
蕓妃遲疑問道:“什么……擔(dān)保?”
玄淵微微一笑,“也沒什么。孤王只是希望莫相和鄭相擔(dān)保王后此次與忈國君會面安全無虞,若發(fā)生任何意外他們愿以命相抵。”
以命相抵?!他是在開什么玩笑?
蕓妃和穎妃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他,鄭相和莫相是瘋了才會做這個擔(dān)保!萬一玄淵派人把忈國君殺了,他們豈不是要跟著陪葬?
但玄淵卻十分滿意自己的這個提議,催促蕓妃道:“二相換一個忈國君和王后倒也不虧,愛妃考慮得怎么樣?”
蕓妃頓住,用眼神向沉默一旁的穎妃求助。
穎妃別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裴清瑤。只見她一直垂首不語,穎妃一時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裴清瑤并非對此無動于衷,只是心中在疑惑。
二相在鉞國權(quán)勢滔天,就連玄淵有時候都會受到他們的鉗制。穎妃和蕓妃平日里從不正眼看自己,為何今天突然冒險替她求情?
但看著她們因為自己而被玄淵刁難,裴清瑤心中仍覺得感激,畢竟她們是唯二愿意對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她用力撐起越來越重的身體,忍住不時襲來的眩暈,咬牙開口道,
“此事與他人無關(guān),王上何必為難無辜?忈國既滅,父王必不愿因自身安危而再起兵戈,所以王上不必?fù)?dān)心父王逃走。若王上能放了父王和其他王族,我們必將感念王上仁慈。”
短短一句話幾乎要了裴清瑤半條命,說完便是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咳嗽,把萍兒嚇得當(dāng)場哭了出來。
“孤王要你們的感激何用?”
“……”
裴清瑤語塞。
“如果跪一下就可以心想事成,那大家什么事都不用做,天天互相跪一跪不就天下太平了嗎?”
裴清瑤默然,看來玄淵并不打算放過忈國眾人了。
她深吸一口氣,撐著被磨得所剩無幾的驕傲,努力挺直背脊,一字一句緩慢而堅定道,
“既然如此,請王上廢除我的后位,將我與父王和其他族人共同發(fā)落?!?p> 二妃聞言皆是一驚。
玄淵卻看也不看她,不耐煩地?fù)]了揮手,皺眉道:
“王后,你的提議讓孤王十分失望,不僅無聊而且毫無新意。這個后位本來就是孤王賜予你的,要廢要給也應(yīng)由孤王決定。共主竟然把你養(yǎng)得如此天真,更讓孤王覺得處死他是正確的決定了。”
“你!”
裴清瑤被他刺激得話也說不出,只能坐在地上著急地瞪著他。
萍兒擔(dān)心她被氣暈過去,連忙輕聲安慰,“娘娘,您保重身體要緊啊?!?p> 她這副怒而不得的慘樣愉悅了玄淵,他開心道:“王后這個樣子倒有了幾分趣味,比之前死氣沉沉的模樣好看多了?!?p> “……”
裴清瑤決定忽視他,再也不開口。
“王后也沒必要擺出這副表情嘛,好像孤王多不近人情似的?!?p> 裴清瑤不想說話,眾人也非常一致地保持沉默。
但這絲毫不影響玄淵發(fā)揮,他繼續(xù)說道:
“這樣吧,若是王后能打倒鉞國最強武士,那就證明秋蟬殿根本阻止不了武功高強的王后,忈國君和你的族人命不該絕?!?p> 鉞國最強武士?鉞國什么時候有這種人了?
蕓妃和穎妃也互相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但沒有人敢開口問玄淵。
最后蕓妃不得不硬著頭皮向他請教,“王上,什么……是鉞國最強武士啊?”
玄淵理所當(dāng)然地回道:“自然是卑奴啊?!?p> 卑奴?!
玄淵話音甫落,在場眾人皆被他驚世駭俗的發(fā)言震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卑奴一族,正如其名,卑微之奴。生而為奴,世世為奴。貴族家中往往會豢養(yǎng)一批專門用于競技的卑奴,閑時讓他們互相殘殺以此作為娛樂,戰(zhàn)時則放出他們上陣和敵人撕咬。
這種卑奴也被稱為戰(zhàn)奴,專門為主人而戰(zhàn)。每個戰(zhàn)奴不管男女,自小就要接受各種殘酷的訓(xùn)練和廝殺,體格也比尋常鉞國人要強壯許多。
嬌養(yǎng)于深宮的裴清瑤若真的上場同戰(zhàn)奴競技,即使沒有被當(dāng)場撕碎,僥幸贏了也是恥辱。因為卑奴于鉞國人而言是最低賤的存在,甚至還不如狗,畢竟狗不必互相廝殺來取悅主人。
堂堂一國王后當(dāng)眾與卑奴比武,就如與犬爭食,簡直是奇恥大辱。玄淵明顯是想借此羞辱裴清瑤,但裴清瑤卻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因為她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