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春梅這幾日,都在鎮(zhèn)上喜上眉梢繡坊做繡工掙銀兩。
今日,她跟往常一樣大清早起來,同其他幾位繡娘們一起做繡工。
繡坊這次接到的單是一身百花裙,裙身需要用絲線繡滿牡丹、月季、蘭花、梅花等上百種花樣,耗時(shí)長,工程浩大。
百花裙繡法繁雜、色彩搭配技藝要求極高,方能繡出花朵的層次感和紋理,需要經(jīng)驗(yàn)十分豐富的繡娘,才能擔(dān)此重任。
而方圓百里內(nèi)的繡娘,能挑得起這個(gè)重任的,除了喜上眉梢繡坊的老板娘徐月娘外,就只有任春梅了。
按她們目前繡活進(jìn)度,估計(jì)完成這件裙子還需要七八天左右。
任春梅正在繡裙擺處的一朵紅色山茶花之時(shí),徐月娘才急匆匆趕來繡坊,手上還牽著一名小男孩,面有菜色。
一見到徐月娘,一臉歉意道:
“春梅,實(shí)在抱歉,這幾日我家娃子鐵柱兒生病了,拖了許久還不見好,剛帶他去瞧了郎中,我現(xiàn)在給他煎藥去。
這百花裙,還得麻煩你多下些功夫了,繡完后我也給你多加些銀錢?!?p> 說完,她抱歉朝任春梅揮了揮手里藥包,讓鐵柱兒躺在竹躺椅上,就忙著往后廚房跑去。
鐵柱兒倒是乖乖巧巧坐在一邊,安靜看著任春梅繡花,只是他因身上不舒服,捂著肚子上了好幾趟茅房。
任春梅原先還沒多心,只因這男孩去茅房趟數(shù)太多了,倒是勾得她想起來自己女兒李清溪。
她離家前,清溪就成日拉肚子,看面色同鐵柱兒也差不了多少。
待鐵柱兒從茅房回來時(shí),任春梅忍不住問他道:
“鐵柱兒,你這是肚子不舒服跑茅房?”
鐵柱兒身子虛虛弱弱的,目光渙散無神,好像沒有聽到任春梅說話。
任春梅只好又再問了一遍,鐵柱兒才“嗯”了聲,聲音小小聲,沒什么力氣。
像,太像了。
任春梅在心里,已經(jīng)八九十確定自家女兒清溪同鐵柱兒得的應(yīng)該是同一種病。
她耐著性子繡著裙子,待徐月娘熬完藥,手里端著湯藥出來時(shí),任春梅忙問她:
“月娘,鐵柱兒這拉肚子拉了多久了?”
無論在哪個(gè)朝代,做母親的都是操心為著兒女,一聽任春梅問起自家兒子的病時(shí),徐月娘眼角就濕了:
“他這肚子,鬧了好幾天了,前幾日,我也沒去注意,就拖到了現(xiàn)在。
今天,鐵柱兒都爬不起床了,我才把他帶去看郎中……”
任春梅也不由得著急起來:
“郎中怎么說?”
“他先給我抓副藥吃吃看,只說情況不太好?!?p> 任春梅面色嚇得大變起來:
“月娘,你這藥是在哪里抓的?我……我也去買幾副。”
“就在街對(duì)面那個(gè)吳郎中那邊買的?!?p> 得到確切消息后,任春梅匆匆找徐月娘預(yù)支了些銀錢,匆匆跑到對(duì)面藥鋪去抓了些藥。
抓完藥后,她回來時(shí),在繡坊門口看到了本村趕牛車的老張頭,忙托他幫忙把藥帶回去給李清溪熬了喝。
老張頭見是任春梅,倒是愣了下:
“老大他媳婦,你今天不是當(dāng)丈母娘嗎?怎么還在這里?”
任春梅一頭霧水看著他,沒明白老張頭話里的意思。
老張頭還生怕自己解釋不清楚,忙對(duì)著牛車上坐的王媒婆道:
“王媒婆,李家那閨女兒不是你給她保的媒嗎?”
王媒婆哪知道何玉芳和李婆子兩人是趁著任春梅外出做繡活,想著把李子溪給賣了。
她只一臉得意炫耀著:
“那可不是嘛,李家那閨女享大福了,納到楊財(cái)主家,以后還不是吃香喝辣,一輩子都不用發(fā)愁了……”
楊財(cái)主?
那不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為富不仁土財(cái)主嗎?
他惡名遠(yuǎn)傳,在他手上,有多少良家婦女被禍害了。
子溪被賣到他家當(dāng)小妾?
這是直接拿刀子捅她這個(gè)當(dāng)娘的心吶!
任春梅只覺得一陣頭暈?zāi)垦?,險(xiǎn)些沒有摔倒,她腦袋一片轟隆隆,直到老張頭揮手在她面前晃了好幾下,她才終于能回過神來。
她匆匆回到繡坊,說家里有事,需要找徐月娘告假趕回去。
徐月娘很是為難,這件百花裙工期很趕,她自己這幾日為鐵柱兒的病,精力分散。
只是她見到任春梅心急如焚、滿臉愁容,最后只能好說歹說,把裙擺下方面料片、繡線一起讓任春梅帶回去,麻煩她幫忙趕工。
告完假,任春梅提著繡線材料,急忙忙跳上老張頭牛車。
王媒婆是個(gè)多話的,她見任春梅也上車了,有意想要顯擺自己職業(yè)能力一般,拉著任春梅開始一番洗腦:
“李家大娘子啊,你是個(gè)有福氣的,那個(gè)楊財(cái)主家,花不完的金山銀山,光光你家那個(gè)妮子聘禮,他就付了6兩白銀,白花花的銀子??!”
老張頭聽到6兩白銀時(shí),忍不住深深吞了吞口水,羨慕道:
“可惜我家沒有閨女兒,要不然也買一個(gè),6兩白銀啊,我再也不用趕牛車了?!?p> 得到老張頭肯定,王媒婆更是得意道:
“可不是嘛,就沒有我王媒婆保不下來的煤,我可跟你說啊,隔壁東溪村里長那女兒,人家從小可是按照大家閨秀標(biāo)準(zhǔn)生養(yǎng),現(xiàn)在聘禮,也不過才6兩銀錢?!?p> 老張頭忍不住咂咂舌:
“6兩銀錢,那也很貴了,這嫁的是什么富貴人家啊,一娶老婆就要掏出6兩銀錢。
想當(dāng)年,我娶婆娘,用了一袋谷米,都把我娘給心疼得急……”
王媒婆一聽,嗤之以鼻:
“那能比嗎?人家東溪村里長家,祖輩里可是出過秀才的,他們家書香門第,若只是銀錢,還看不上?!?p> 任春梅在旁邊搖搖晃晃坐著牛車,只覺得渾身難受,聽到王媒婆和老張頭你一言我一語,更是添了好幾分煩躁。
老張頭不以為然道:
“什么大家閨秀,熄了油火,抱在床上,還不都那樣,哪就那么嬌貴了。
不過王媒婆,你就說說看,到底是誰家看上了?6兩銀錢,嘖嘖嘖!”
王媒婆甩了下紅手帕道:
“你這問的倒是巧了,說得正是你們西溪村李家,這不,我現(xiàn)在就趕過去保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