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除夕宮宴風(fēng)波(四)
有了成安伯的笑話在前,接下來的宴席沉悶了不少,看似只是崔敏之的婚事鬧劇,明眼人卻都看到了不少訊息。
比如,崔敏之這位出身難言的半路千金好像不僅如傳聞中一般膽大妄為,甚至還很有些心計。
比如皇后是想犧牲崔敏之成就崔氏與舊時功勛的和諧共處,被崔敏之一個小丫頭翻了臺,日后成安伯府應(yīng)是沒有立足之地了。
比如,祺王賀遐一年之內(nèi)被貶出京,半年后就能奉昭回京,依舊脾氣不改,行為不羈,皇帝陛下竟然還能放縱他,可見頗得圣眷。
比如,祺王賀遐在太子撇清與崔敏之聯(lián)姻的可能性之后,立刻求親,分明就是在打太子的臉。祺王與太子關(guān)系還是一如既往的差。
每個人都認(rèn)為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只有坐在最末席的華貞昱注意到,這些訊息全都圍繞著一個人——崔敏之。
散席之前,皇帝陛下招手讓內(nèi)侍宣了各家賞賜的禮單,宣完以后,皇帝起身攜皇后就要起駕,剛邁出兩步,皇帝停了下來。
“賜安樂侯之女崔敏之冰透翡翠鐲兩對、飛天琉璃鑲金項圈一副、各式金釵十二支、并黃金百兩,算是朕這個姑父給侄女添妝罷。”
崔杰喜形于色,與崔敏之對視一眼,父女相攜,叩謝皇上恩典。
回去的路上,崔杰特別興奮,皇帝賞了崔敏之,簡直比他自己得了賞賜還高興。安樂侯府有封賞是慣例,不足為奇,崔敏之得的恩賞可是別人家沒有的!除夕宮宴后就是新年,女子有誥命封號在身的,皇后娘娘那邊也會有賞賜,可崔敏之什么都沒有,也得了賞,還賞得如此豐厚!更何況是皇帝陛下賞的,這份體面,是獨一份的。
看今日還有誰膽敢輕視他安樂侯的女兒!
相比于崔杰的喜出望外,崔敏之顯得沒有那么開心。崔杰回過神終于發(fā)現(xiàn)崔敏之與魏淑綺相對而坐,沒有說一句話,尷尬地咳嗽一聲:“行了行了,今日之后,夫人你也不要有其他的心思了。你和你家老爺子越過我打敏之的主意我也不與你計較,只是今后,切莫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了。”
魏淑綺不算聰明人,可父親成安伯沮喪的神情、四下不絕的譏諷之聲讓魏淑綺認(rèn)清,她這個安樂侯夫人早就已經(jīng)是個笑話。如今的魏淑綺徹底放空了心神,眼神呆滯,心灰意冷。
魏淑綺神情低落,心不在焉,還是崔敏之接了崔杰的話:“父親,今日我的行為有些不妥,皇后娘娘不會怪我吧!”
崔杰握住了崔敏之的手:“皇后娘娘是你的親姑姑,怎么會怪你呢?!?p> 崔杰自然是知道皇后瞧不上崔敏之的,不過在他看來,自己就這一個閨女,皇后是他親姐姐,就算不喜歡,也到底是一家人,總要照拂一二。
崔敏之點頭稱是,又贊了皇后兩句,氣度超絕、姿態(tài)端莊,引得崔杰連連認(rèn)同。
崔敏之心底更是了然,這位安樂侯還真是惟皇后娘娘馬首是瞻啊。今日成安伯的舉動絕對不是臨時起意,皇后一定是給了成安伯準(zhǔn)信兒,成安伯才敢在宮宴上提起,皇后不曾與崔杰商量過,就想把崔敏之隨意打發(fā)嫁出去。崔杰好像還沒看出來。這是對皇后娘娘有多信任?。?p> 那么安樂侯針對華家,背后主使是否就有太子與皇后呢?
“父親,我能不能進(jìn)宮給皇后娘娘道個歉啊。今日我也是急了,才口不擇言,未曾考慮到會讓皇后娘娘與太子被誤會?!贝廾糁疀Q心找個機會進(jìn)宮,試探一下皇后。
說到底安樂侯府真正做主的人還是皇后,崔敏之想要坐穩(wěn)侯府千金的位置,拿到安樂侯府的話語權(quán),總歸得過皇后那一關(guān)。
崔敏之必須試一試,讓皇后接受自己,才能讓自己更接近真相。
“過幾日我請見皇后娘娘時候,幫你問過。”安樂侯自然是高興的,崔敏之如此懂事,懂得先低頭。姐姐能與女兒和睦相處,那簡直再好不過。崔杰琢磨怎么也要促成此事才好。
魏淑綺默默聽著,本來麻木的心漸漸生出了恨意:這父女倆,只當(dāng)皇后是自己的親人,還把她這個侯府夫人放在眼里嗎?!她母家式微,便要受這番小瞧嗎?!
魏淑綺的指甲狠狠掐入肉里,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
皇后這些年一直幫著她也就算了,眼見著成安伯府就要被皇后放棄了,她不介意做些事情讓皇后想起來,她年輕時做過的缺德事!
今日除夕,回府接著守歲。崔杰賞了闔府上下,崔敏之也單封了紅包給夏荷與冬梅。兩個丫頭接了紅包,歡歡喜喜去給崔敏之熱湯羹去了。魏淑綺借口身體不適,早早回房休息去了。
冬日夜深,外頭漆黑一片,白天停下的落雪又悄然飄了起來。閑著也是閑著,崔敏之借機問起崔杰有關(guān)皇后的事。崔杰遣了伺候的人去休息,只留下父女二人,講起他與皇后兩人小時候的事,大抵都是姐姐如何如何能干,他如何如何調(diào)皮,他們姐弟二人走到今日如何如何艱難。
崔敏之適時地捧上兩句,倒也帶著幾分真心。正如安樂侯懷念受姐姐照料的時光,崔敏之又何嘗不緬懷有兄長的過往呢。
崔杰的年紀(jì)不輕了,說著說著,竟然就這么睡著了。
崔敏之悄悄走出屋子,屋外是寂靜的落雪,仿佛時光在此刻停住,天地之間,只有雪花均勻悠然地往下掉,不知何時開始,亦不知何時結(jié)束,好像能通往天荒地老。
“嘰嘰——”
兀地,院墻邊上響起了一道鳥叫。
這雪天,怎么會有鳥呢?
崔敏之定睛一瞧,在院墻邊兒上露頭的,竟然是元來那小子。
“殿下讓我來帶您出去!”
崔敏之一陣無奈,這個天?
元來點頭,從墻上拋下一根繩索,順著繩索輕松滑了下來,悄聲對崔敏之道:“敏之小姐放心,以我的身手,不會有事的!”
崔敏之?dāng)Q起了眉頭,有些嫌棄,不過還是向著元來點了點頭。
元來借著繩索之力,三兩下又翻回了院墻之上,讓崔敏之用力攥緊繩索,元來一個用力,將崔敏之提了上去。
崔敏之嘆氣:這是她自家府邸,她竟然要爬墻?!
崔敏之感慨之下,不曾注意院墻之上被踩踏過的積雪滑溜得很,一個重心沒有踏穩(wěn),竟然向外頭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