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雪中送碳
“姑娘，您多吃點(diǎn)，這魚肉新鮮著呢！”春杏夾了一塊魚肉放到顧夕妍碗里，得意洋洋地道，“她們都沒來得及吃呢，就被奴婢端走了，你瞧這魚，比那日陳媽媽送來的還要肥美些！”
“姑娘，你再嘗嘗這煨火腿，我聽到張媽媽在后面跳著腳罵，說這火腿她燉了大半天，一口沒舍得吃呢?！?p> “這醬肘子，她們也沒來得及動筷子，奴婢一眼就看中了。”
顧夕妍看著碗里的肉菜，淡淡一笑。
有這丫頭在旁邊嘀嘀咕咕，還真不寂寞。
吃完晚飯，顧夕妍起身走到梳妝臺前，拉開下面的抽屜，取出一個繡著精致蘭花的淡青色荷包。
她將荷包放在桌上，解開系帶。
里面裝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散碎銀子，還有一把銅錢。
這是原身的私房錢，打算留著以后傍身用。
現(xiàn)在陳媽媽靠不住，楚凌昭回來前廚房送來的飯菜不能吃，只有讓春杏每天出去買些新鮮食材，自己開小灶。
好在原身不是個大手大腳的，這荷包里的幾兩銀子，也足夠她們主仆二人支撐到楚凌昭回來。
顧夕妍拿起桌上那把用來裁剪繡線的銀質(zhì)小剪刀，正準(zhǔn)備挑一錠銀子絞些碎銀出來，院子里忽然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漸漸朝著屋子而來。
顧夕妍和春杏對視一眼，皆是一愣。
這個時候，會是誰來了？
顧夕妍放下剪子，正要開口詢問，就見一個十三四歲，梳著雙丫髻，穿著蔥綠色比甲的小丫鬟走了進(jìn)來。
這小丫鬟身材瘦小，五官清秀，神情怯生生的，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乞巧？”
春杏一眼就認(rèn)出了來人，驚喜地叫出了聲。
乞巧是和春杏一塊采買進(jìn)來的，不過她分在廚房，做了負(fù)責(zé)燒火的粗使丫鬟。
她性子木訥，寡言少語，平日里沒少被廚娘欺負(fù)，飯都吃不飽。
春杏和她關(guān)系不錯，時常偷偷接濟(jì)她一些吃食。
到后來乞巧認(rèn)了一位姓宋的廚娘為干娘，有了她的庇護(hù)，日子才漸漸好過。
乞巧手里提著一個籃子，低著頭，小心翼翼地道：“春杏姐姐，我，我來給您送點(diǎn)東西……”
說著雙手把籃子舉了起來。
“什么東西?。俊?p> 春杏好奇地接過籃子，打開一看，只見里面放著一個精致小巧的風(fēng)爐，旁邊還放著幾碟家常小菜，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
“這，這……”春杏驚訝地看著乞巧，“你，你怎么……”
乞巧低著頭，聲音細(xì)如蚊蚋：“我，我干娘瞧著這幾日廚房里的人太過分了，送來的飯菜，狗都不吃，干娘，我怕你和姑娘餓肚子，就，就……”
“這幾日姑娘的飯食上恐怕不好過，干娘說，她每日會從做好的菜中偷偷盛一點(diǎn)出來，讓我晚上給你們送過來，請姑娘和春杏姐姐對付一口?！?p> 她又指著籃里的小風(fēng)爐道：“就是給你們用來熱飯菜的，干娘騙張媽媽說壞了，其實(shí)還能用……”
她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幾乎聽不見了。
顧夕妍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小丫鬟，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意。
“你叫乞巧是吧？”顧夕妍溫聲問道。
乞巧抬起頭，怯生生地看著顧夕妍，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干娘姓什么？”
“姓宋?！逼蚯扇跞醯鼗氐?。
“你放心，”顧夕妍從袖中掏出一把銅錢，遞到乞巧面前，“今日之事，我記下了，日后，定會好好謝你們?！?p> 乞巧看著面前的銅錢，連忙擺手拒絕：“姑娘，這，這使不得！我，我只是……只是……，這才，這才……”
她應(yīng)該是嚇壞了，連整話都說不出一句。
“拿著?！鳖櫹﹀麑~錢硬塞到乞巧手里：“就當(dāng)是我給你們的謝禮?！?p> 乞巧還想推辭，顧夕妍卻不容拒絕地說道：“你若是不收，就是不給我面子了?！?p> 乞巧見顧夕妍態(tài)度堅決，這才紅著臉收下了銀子，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乞巧走后，春杏眼眶有些發(fā)紅：“沒想到，在這里，還會有人想著我們……”
顧夕妍看著乞巧離去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這世上，還是有好人啊。
只是，這好人的命，往往都不長久……
想到這里，顧夕妍的眼神暗了暗，看來，有些事情，她得早做打算了。
接下來的幾日，廚房那邊見顧夕妍并沒有追究餿飯的事情，越發(fā)變本加厲。
送來的飯菜，不僅是餿，甚至還夾雜著一些不明的臟東西，散發(fā)著陣陣惡臭，春杏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干嘔起來。
“姑娘，這，這怎么吃啊……”春杏捂著鼻子，臉色發(fā)白。
“不吃便罷了?！鳖櫹﹀卣f道，仿佛對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好在乞巧每晚都會偷偷送來一些飯菜，雖然簡單，卻干凈可口，加上春杏時不時出外買些小點(diǎn)心，也足夠她和春杏兩人果腹了。
而院子里，楚凌昭在時，除了春桃春杏陳媽媽，還有幾個三等丫鬟和粗使婆子負(fù)責(zé)顧夕妍的日常起居。
自從楚凌昭消失后，這些人也變得敷衍了事，平日里連個影子都難見著。
每日清晨洗漱的熱水都沒人送來，全是春桃春杏去廚房里討要。
灑掃庭院的丫鬟也躲了懶，縮在屋里，不愿意打掃。
只有春桃春杏，依舊恪守本份，每日早早來到顧夕妍房間，伺候她梳洗打扮，為她準(zhǔn)備早膳，整理床鋪，打掃庭院，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春杏這樣，顧夕妍自然不意外，春桃的行為倒讓她感到有些驚訝。
她雖然不如春杏勤快，卻總是默默做著自己分內(nèi)的活計。
顧夕妍讓她去休息，她也只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累。
繼續(xù)守在院子里，聽候差遣。
這些細(xì)微的變化，顧夕妍都默默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但她并沒有說什么，只是依舊平靜地生活，每日繡花看書。
仿佛外界的一切紛擾都與她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