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挑釁
等到了城外的集合地,季瑤光才知道組織這次獵妖的是伏龍書院,參加獵妖的不止是季府和城主府的人,還有在書院讀書的學生。
甚至賀琉璃也跟過來了。
她抱著季蘭若手臂,一口一個“姐姐”叫得親熱無比,不知道的人都要以為她才是季家的女兒了。
季瑤光到得早,等所有人快到齊時,太陽已經(jīng)沉入山下了。
大得詭異的月亮掛在頭頂,季瑤光扶了扶發(fā)間的青木簪子,站在梧桐樹上,冷冷盯著遠方——穿著華服的吳家少爺終于出現(xiàn)在路的盡頭。
那是個油頭粉面的家伙,除了天天跟在賀琉璃身后,季瑤光對他沒太多印象。
也沒太多好印象。
“呀,不好意思,是我來遲了!”吳世仁嘻嘻笑著,對讓眾人等他這事沒有絲毫的愧疚感。
“好了,來就來了,我們趕緊——”夫子順著胡須,剛想讓大家快些出發(fā),就被吳世仁搶了話頭。
“喲,瞧瞧是誰呀,原來是我們書院里的‘灑掃澆灌’四位嗎?”
吳世仁虛著眼睛將所有人都打量一遍后,往梧桐樹下走去。
提前到來的公子小姐們親親熱熱地交換著感情,你夸贊我兄長,我贊嘆你家“大師”,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而不想扯進這場世家游戲的人,只有在這處無人在意的角落里能勉強得一口喘息。
當然,是勉強。
如果像現(xiàn)在這樣被逮到,自然是逃不得的羔羊。
“諸位今日大駕光臨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吳世仁面上堆著笑,但隨便誰來都看得出他不懷好意,“瞧瞧這窮酸樣,莫不是一同去獵妖,還要我們倒貼寶貝吧?”
此話一出,樹下幾人都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齒地看向吳世仁。
“怎么?我說錯了?”吳世仁抬起手中扇子點在其中一位姑娘的胸口,“如果不是生了條靈根,你們幾個配給爺洗衣服嗎?”
“我看吶,別說給爺洗衣服了,就憑你這姿色,嘖嘖……”
樹下幾人的面色是如出一轍的難看。
他們都是伏龍城中的平民,甚至可以說是貧民。
游仙洲洲主令:凡有靈根者,十八歲前皆可入學府,試登仙途。
哪怕伏龍城上層再不情愿,也只能應允有靈根的孩子進入學府。
但,進入是一回事,能學到多少是另一回事。
——每位夫子每年二十靈石的束脩、時不時繳納的學雜費、公子小姐們興之所至的“借用”……每一項都足夠壓垮一個家境不算豪富的家庭。
修仙早就成了大家族之間的游戲。
為了虛無縹緲的仙緣,平民的孩子們不得不承擔起學院里的繁雜工作,期待以此補貼家用。
只是常年累月如此,總會有人受不了而奮起反抗的。
季瑤光記得,她在魔宗時曾聽聞,伏龍城出了一位魔道中人,血洗滿城高門豪族,三年金丹五年元嬰,最終被季蘭若的數(shù)位藍顏知己聯(lián)手剿滅。
話本子里說,這是季蘭若一生的重大轉(zhuǎn)折,那位魔道中人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忘了伏龍書院的同門情誼!
同門情誼?
若是與這群人做同門,能墮入魔道的都算是幸運兒。
梧桐樹下的吳世仁行事愈發(fā)放肆,從言語侮辱到試圖對樹下幾人動手動腳。
她們得罪不起吳家的少爺,而被她們當救命稻草的夫子只是嘆了口氣,別過了頭。
——夫子心善,見不得學生受辱。
一伙半大的少年少女眼睛里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水霧,死死咬著唇才不至于讓眼淚滾落而下。
罷了罷了,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在吳世仁一雙豬手就要摸上一個姑娘的腰肢時,一片樹葉從天而降,在他手上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啊啊啊啊?。。。。 ?p> 吳世仁吃痛大叫一聲,吳夫子也趕到樹下,對著樹上斥責道:“季瑤光,你怎可如此放肆??。?!”
“放肆?”
將季瑤光面上帶笑,將夫子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夫子不如說說,是不容放肆,還是不容我放肆?”
“自然是不容放肆!”夫子吹了吹胡子瞪大眼睛,“季瑤光,這是書院的獵妖隊,不是你們季府的巡獵隊,容不得你放肆!”
一聽這話,吳世仁捂著鮮血淋漓的右手,躲在吳夫子身后大笑道:“哈哈!我還當是誰這么囂張,在書院的獵妖隊也敢放肆,原來是賀少夫人??!”
一說完,他又打開扇子遮住面龐:“啊呀,不對,是我記錯了。”
“現(xiàn)在啊,應該叫你前少夫人才是!”
話音一落,周圍所有人都大笑起來,一個個伸出手指指著季瑤光:
“前少夫人!”
“哈哈,被退婚的笑話!”
“就她還夢想著攀高枝呢!”
嘲諷聲、奚落聲、大笑聲不絕于耳。
季瑤光站在樹上,面色如常。
或許是覺得季瑤光的難堪還不夠,季蘭若又加了把火:“妹妹,你別生氣,只是你的修為與賀大哥相差甚遠,賀大哥心有大道,你別放在心上?!?p> “蘭若姑娘心善,我們可不!”
“何止相去甚遠,她就是個六歲煉氣十六歲還是煉氣巔峰的廢物!”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連癩蛤蟆都不算!”
“啊喲,煉氣巔峰想嫁給金丹真人,要笑掉大牙了啦!”
“誒,你說,她會不會為了修煉資源,早就……哈哈!”
“蘭若姑娘心善,這樣的妹妹也還留著,就該丟去貧民窟和那堆老鼠在一起!”
……
季蘭若一開口,所有人像得到什么應允,紛紛開口斥罵,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會附和幾句“蘭若姑娘心善”。
在眾人討伐自己后,季蘭若只會不痛不癢說幾聲“瑤光是我的妹妹”,而后躲在人群里,陶醉于眾人對自己的斥責。
季瑤光手中捏著梧桐葉,垂眸望著這群烏合之眾。
“咻——!”
樹葉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速度太快,甚至沒有人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依舊辱罵著季瑤光。
直到——
“啊啊?。。?!”
一聲凄厲的尖叫打破了這場對季瑤光的公開審判。
吳世仁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手腕處多了一圈紅色的“線”,此刻正往外冒著鮮血。
——他的手,在無知無覺時,被人切斷了經(jīng)脈?。?!
他甚至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只因為疼痛下意識高聲尖叫。
可剛叫幾聲,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吳世仁的聲音又戛然而止。
——一團不知從何處找來的漆黑抹布塞進了他嘴里。
季瑤光不知什么時候從樹上跳下,揚手就給他左右兩頰扇了個對稱。
“啪啪——!”
兩掌扇完,季瑤光將吳世仁一腳踹進吳夫子懷里,笑道:“我要是你,現(xiàn)在就帶他去找大夫,不然過幾天就要為他雙手廢掉吃大席了?!?p> “你——!”
吳夫子依舊是那個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他望了季瑤光一眼,又看了看吳世仁蒼白的臉色,不敢賭自家少爺?shù)奈磥?,冷哼一聲抱著人回了城?p> 扶了扶頭上的發(fā)簪,季瑤光目光掃過呆若木雞的一干人等,面上依舊掛著笑問:“雖然我只是煉氣巔峰大圓滿的廢物,但隨便廢一個煉氣九層的天才絕對沒問題,你們要不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