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李師傅

　　田馨到城里找同學(xué)玩了一天，第二天就接到了張帥的電話。

　　“老大，我找了原先的工友，他們現(xiàn)在都在打零工，有三個同意去廠里開車，問工資還能不能再高點，家里離得遠(yuǎn)，都是有家室的人?！?p>　　“三個？你辦事效率挺高啊?！碧镘芭d奮道。

　　“還行吧，老大，難得聽你一句表揚！那你看行不行，給個準(zhǔn)話?！睆垘浾f。

　　“先留住人，漲工資的事兒我得和廠長商量?！碧镘罢f。

　　田馨沒敢耽擱，當(dāng)下就給李百萬打電話商量。李百萬讓她自己拿主意，只要是她信得過的人，工資可以漲點，讓她看著辦。

　　這李百萬也還行！

　　田馨給張帥打過去的時候，張帥又說了一件讓自己很頭疼的事。

　　“這個李師傅年紀(jì)比較大，脾氣跟個倔驢似的。他認(rèn)定的事，誰都改不了。我去找他被他罵了一頓，連門都沒進(jìn)就被趕走了?！?p>　　“那還找他干嘛？不好管理的人就算帶回去了也干不長，還得看他臉色?！?p>　　“但他干活真的沒的說。以前廠里的時候，很多裝卸的活他都主動干，別人是巴不得少干活多拿錢，他就悶頭干活，別人不愿干的他都干。就為了多賺點?！?p>　　“那他有說為啥不愿來嗎？是嫌工資低？”田馨問。

　　“不是，他就把我罵了一頓，讓我滾，就沒提工資的事兒。我跟他說了工資可以加，他說加多少他都不去。”

　　還有這種人？

　　田馨想了想，問道:“你以前得罪過他嗎？”

　　“沒有吧！”張帥說:“他對我很好，在廠里挺照顧我的。要說得罪，也就上次那事兒了?！?p>　　“什么意思？”田馨問？

　　“他就是上次被廠長兒子砸的那個人?！?p>　　聽張帥這么一說，田馨頓時覺得事情不簡單，就過來和張帥一起去找了這個李師傅。

　　大車司機不好找，合適的就更不好找了！好不容易有合適的，怎么都得爭取一下。

　　李師傅一家住在離古城十幾公里外的郊區(qū)，這個地方是一個工業(yè)園區(qū)，附近全是廠子。張帥他們原來上班的地方就在這一片。

　　他們一家是外來人口，家里五口人。除了他和妻子，還有兩個女兒，一個老母親。

　　一家人租住在城中村的老房子里。田馨和張帥去看的時候，恍惚自己回到了上一世死的那天。

　　“李師傅，我是張帥的朋友，想請你去我們廠里上班，工資方面好商量，能談一談嗎？”田馨站在門口敲門。

　　來開門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應(yīng)該是他妻子:“他剛出去了。”

　　“哦，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嗎？我們找他聊點事情?！碧镘皢?。

　　“今天休假，他出去遛彎，你們先進(jìn)來坐會兒，他一會兒就回來了！”女人把兩人迎進(jìn)了屋子。

　　一進(jìn)到屋里，田馨就聞到一股潮濕的霉味。跟她上一世最后租住的那個地方一樣逼仄。

　　兩間房子除了各放一張雙人床，一張小書桌，一個簡易的布衣柜，就沒有其他的家具了。

　　連一張桌子都沒有，田馨把買的禮品放在柜子旁邊的地上。

　　孩子們的衣服隨處堆放著，到處都塞滿了生活用品。門口放滿了鞋子，田馨進(jìn)門的時候不小心還踢走了一只。

　　李師傅的老母親坐在床上補襪子，穿了半天針都穿不過去。田馨看見趕緊幫她穿上，老人熱情的讓媳婦給兩人倒茶。

　　房子里唯一能坐的地方是床和小書桌的凳子。田馨不好意思坐在床邊，就坐在小凳子上。張帥尷尬的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來，姑娘，坐過來，讓小伙子坐在那兒，咱這地方小，你們不要介意?！崩夏棠膛牧伺淖约荷磉叄疽馓镘斑^來坐。

　　“沒有沒有，奶奶，我們來找李師傅說點事兒，一會兒就走，不用倒水?！碧镘皩擂蔚目蜌饬艘宦?。

　　“那不行，來了就是客。哪能水都不喝呢。”老奶奶很熱情。

　　李師傅的媳婦給兩人泡了茶，把一杯放在張帥旁邊的書桌上，另一杯么地方放，直接遞給田馨。對婆婆交代了一聲就出去了！

　　田馨端著水，玻璃杯子有點燙手，只好也放在張帥旁邊的書桌上。

　　“她打零工，每天給人家家里做兩頓飯，一個月100塊錢?！崩先酥噶酥搁T外出去的兒媳婦。

　　“哦，李師傅現(xiàn)在在做什么？”田馨問。

　　“哎，難——錢不好掙，成天受氣?！?p>　　三個人尷尬的坐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沒一會兒，李師傅從外面回來了，一看見張帥，他愣了一下。

　　這人個子很高，偏瘦。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舊西服外套，下面的褲子已經(jīng)洗的發(fā)白了，滿臉的胡茬子裹著消瘦的臉頰。眼窩深陷，看著很疲倦的樣子。

　　田馨趕緊起身:“李叔叔，我是張帥的朋友，聽他說你原來是給廠子開大車的，我們那現(xiàn)在開了個廠子，想請您過去……”

　　“我不是上次都給你說了嘛，不去？你咋又跑來了？”李師傅打斷田馨的話，問張帥。

　　“李叔，我們是誠信想請你的，只要你愿意過去，工資不是問題?！?p>　　“我都說了，不去不去，還要讓我說幾遍，趕緊給我往出走，不想看見你?！崩顜煾悼粗鴱垘浵铝酥鹂土?。

　　“李叔叔，我們……”

　　“趕緊走，趕緊走，這兒不歡迎你們。”李師傅連轟帶趕，把兩個人推出了房門，田馨帶來的禮品也放在了外面，隨后重重的關(guān)上了門。

　　這情形要讓人看見，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跟李師傅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田馨跑到窗戶口，對著里面說“李師傅，你要是覺得工資不合適，咱可以談。有啥問題都可以說出來?！?p>　　“就是不想去，不想再看見這個人，趕緊走?！崩顜煾档穆曇魪睦锩?zhèn)鞒鰜?，非常堅決。

　　“李叔，你為啥對我這么大成見，咱以前一塊上班，你對我最好，我一直把你當(dāng)我父親一樣對待。我命不好，攤上個無賴的爸爸。你對我像親兒子一樣，為啥現(xiàn)在這樣見不得我?！?p>　　張帥對著窗戶，大聲的問李師傅，里面的李師傅似乎有所觸動。但還是沒有開門。

　　“李叔，我今天把話放這兒，我就想讓你跟我去，你家里情況我知道，你要是愿意去，你當(dāng)隊長，工資還能往上加。你說個數(shù)，不夠的我給你補?！?p>　　張帥情緒激動，一口氣說完，臉漲得通紅，差點掉眼淚。

　　門開了。

　　李師傅站在門口，一字一句的說:“小伙子，你記住，以后永遠(yuǎn)都不要到我屋來，咱倆就當(dāng)不認(rèn)識。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就再不要提了。”

　　“為什么?。课姨婺愦蛄藙Ⅵ巍?p>　　“就是因為你打了劉鑫，害的大家都丟了工作。你看看我家這樣子，一家老小都靠我養(yǎng)活。我這一丟工作半年沒收入，全家吃啥喝啥?！?p>　　張帥一句沒說完，被李師傅大聲的打斷了。

　　“你一激動把人打了，讓我們幾個跟你一塊被辭退，你想過沒有。你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我還要養(yǎng)家糊口?！?p>　　李師傅情緒激動，聲音很大，把鄰居都給勾出來了，紛紛趴在門口看出了啥事兒。

　　李師傅的話還沒說完，他說:“你打人時候想著替我出頭，有沒有問過我需不需要。

　　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你出頭，我被打了就打了，只要打不死，派出所會來解決，你逞啥英雄。辭退一年了，沒見你來，現(xiàn)在跑來說這些好聽的。我不需要，趕緊滾?！?p>　　“……”

　　這幾句說完，張帥不說話了，僵硬的立在原地。

　　田馨聽著這話說的有些過了，想打圓場，李師傅卻進(jìn)屋把門關(guā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