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在她身后
桑落借著稀薄的月色,隱約看清那團(tuán)黑影并不高大。
“元寶?”她向前走了兩步,“是你嗎?”
那黑影動(dòng)了動(dòng),血腥氣愈發(fā)濃烈了。桑落再走近了一些,一看,果然是元寶。他滿臉都是血,雙眼透著無盡的仇恨和憤怒。
“元寶?怎么了?”桑落來來去去檢查,沒有看見傷口,這么說,他手上的血,是別人的?
“我——”元寶的眼眶里都是血,在夜色中十分駭人,“我殺——”
桑落連忙捂住他的嘴,看看四周,再啞聲問:“誰?”
“我爹,那個(gè)混蛋!賭輸了錢,把我娘賣了。我娘不肯,他就帶人、帶人......”元寶捂著嘴,不敢哭得太大聲,用力抑制著恨意,“我娘......自盡了......”
原來早晨桑落一走,王氏就出門了。她在娘家祖宅藏著一點(diǎn)體己,原本是留著給元寶娶媳婦用的,走到眼下這地步,不用娶媳婦。她就想取出來,先償還桑家的診費(fèi)和藥費(fèi),剩下的都留給元寶進(jìn)宮傍身用。
誰知這一去,竟遇到“豁牙”。
他又添了賭債,早就把王氏賣了。多日尋不見人,買家催了多次,他就在她娘家祖宅躲著。想不到果然堵到了王氏,將所有銀錢搶走不說,還帶著買家來將生米煮成了熟飯。王氏羞憤不已,便投繯自盡了。
直至夜深,仍不見王氏歸來的元寶,趁著桑陸生睡著,偷偷回到外祖家,見到娘衣不蔽體的地掛在梁上,滿是污跡的床上還放著一份賣妻的文書。元寶心中恨意叢生,提著一把菜刀就去找“豁牙”。恰巧“豁牙”喝得爛醉,這才有了機(jī)會(huì)得手。
桑落越聽越沉重。
豁牙這個(gè)混球,賭錢吃酒,剁兒子賣妻子,喪盡天良,死了都是便宜他!只是這尸首不能留著,會(huì)出大事。
“在哪兒?”
“就在破廟?!?p> “可有人看見?”
“沒有?!?p> “你進(jìn)屋去把手和臉洗干凈,換一身干凈衣裳。乖乖在家等我!”
“我要跟你一起!”
執(zhí)拗不過,桑落進(jìn)屋摸黑找了兩件干凈衣裳,又收拾些東西,背著包袱,扯了黑黑的斗篷,將兩人一裹,火速趕往破廟。
到了破廟,仍舊是黑漆漆的。桑落點(diǎn)燃火折子,神像腳邊躺著酒氣熏人的“豁牙”,身旁一灘血,還有元寶掉落的菜刀。
桑落走近了些,看那傷口是落在了肩窩處,血早已凝固,胸口還在微微起伏。應(yīng)該是酒未醒,又受傷失血,人昏迷著。
還好沒死。
她微微松了一口氣,那就還來得及新仇舊恨一起算。
畢竟死太便宜他了!
她眸子一沉,寒光畢露:“元寶,你先出去守著,有事我會(huì)叫你!”
元寶猶豫一瞬,重重點(diǎn)頭,退至門外。門外樹影重重,明明沒有風(fēng),樹梢卻搖了搖。
“是誰?”元寶瞪向那樹梢。
破廟里傳來桑落的聲音:“有人?”
元寶再瞪向樹梢,沒看見任何人影,便答道:“沒有。”
桑落放下心來,點(diǎn)亮一根蠟燭立在佛像的腳背上,取下肩上的包袱,在“豁牙”身邊緩緩展開。包袱里有幾張寫著字的紙,還有幾瓶子藥,以及一個(gè)沉甸甸的布袋子。
她先取出兩粒藥,塞進(jìn)“豁牙”口中。再從布袋里取出麻繩,熟練地剝掉他的褲子,將他雙腿分開,利索地用繩子將他左手與左腳綁在一起,右手與右腳綁在一起,麻繩的兩頭各自打了兩個(gè)外科手術(shù)結(jié),最后捆到兩邊斑駁的立柱上。
像一只丑陋的螃蟹。
沒有了柳葉刀,什么工具都不趁手,既然這里有一把現(xiàn)成的菜刀,用它宰畜牲最合適。
她撿起菜刀來,瞄向刀刃。
有點(diǎn)卷了。
正好用來切肉。鈍刀子割肉,才疼。
刀刃那頭,正對上“豁牙”驚懼過度的眼珠子。
他吃了藥,很快蘇醒過來,原本還恍恍惚惚,脖子上的傷疼得鉆心,想動(dòng),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腳被怪異地捆在一起,下身涼颼颼。
“豁牙”立馬清醒過來,不住掙扎:“你!你要做什么!放開我!”
“醒了?!鄙B浔葎澚艘幌逻€帶著血的菜刀,淡淡地說:“別動(dòng),你脖子上有傷,越動(dòng),傷口越大,死得越快?!?p> “是你砍老子!”
她瞥了一眼傷口,這么一掙扎,血又開始往外冒:“你剁元寶,賣妻子,引人玷污她時(shí),可想過報(bào)應(yīng)來得如此之快?”。
“豁牙”面孔猙獰:“她是老子的婆娘!老子想賣就賣!她跟誰就該伺候誰!天經(jīng)地義!她不愿意,教訓(xùn)教訓(xùn)她怎么了?!她想不通,掛上去了,跟老子何干?你們這也要管?”
“你混蛋!”元寶守在門口,聽到這話哪里還忍的下去,雙眼猩紅地?fù)湎颉盎硌馈?,只恨不能撕下他每一塊肉來。“我要你為我娘親償命?。?!”
“臭小子,我是你親爹!你娘說你要進(jìn)宮了,沒有我那一刀,你有今天?”“豁牙”偏著脖子伸過去,“殺,殺!你殺了我,你以為你還進(jìn)得了宮?那你不是白挨那一刀?”
“啪——”地一聲,桑落狠狠扇了一記耳光,豁牙的嘴滲出血水來,“畜生!”
“我跟你拼了!!”元寶嘶吼得如同一頭受傷的小獸,哪里還顧得了將來,一拳一拳地打在“豁牙”身上,沒有任何傷害性。
眼看著他又舉起菜刀,“豁牙”扯著嗓子喊起救命。剛喊了一聲,桑落就將他的臟褲子塞進(jìn)他嘴里,教他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桑落攔住元寶,輕輕壓住刀脊:“我先跟他解決我的事。你去外面看著,別讓人看見。乖元寶,聽話?!?p> 元寶手握成拳,忍了再忍,掌心掐出血來,才轉(zhuǎn)身走出去,繼續(xù)守在門外。
在這個(gè)蠻荒的時(shí)代,可以賣妻賣女,可以將兒子凈身送進(jìn)宮里。王氏死得那樣凄慘,他甚至還拿著她的賣身錢去吃酒。“豁牙”做出如此滅絕人性之事,偏偏每一樣,官府都抓不住他的錯(cuò)處。
抬頭是神。
神像面目模糊,只依稀還有點(diǎn)起伏的慈悲輪廓,神微微垂著頭,用那張沒有眼睛的斑駁的臉,俯瞰著眾生的悲苦。
垂頭是刀。
即便刀上血跡斑斑,也半點(diǎn)不像兵器,沒有嗜血的戾氣,只有尋常百姓的煙火氣。
“你一定想說,這是你的家事,與我無關(guān)。拿到官府也最多是斥責(zé)幾句?!彼瓜卵垌〕鲆粡埣?,“我自然管不到你們家去,今晚來,也只是來結(jié)束你我的賭約?!?p> 望聞問“切”,總要把最后一步做了才對。
“豁牙”認(rèn)得那張紙,是他拆穿桑落女兒身那日,他當(dāng)著眾人簽的賭約文書。
她走到神像面前,默默轉(zhuǎn)過身,讓神站在她的身后,高高地舉起菜刀。
神像腳趾上的那一點(diǎn)燭火,將她漆黑的影子投在“豁牙”的身上,像是慈悲神像旁怒目而張的金剛,令人膽寒的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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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婆阿甘
第二章會(huì)稍晚一些。7點(diǎn)左右。 【感謝叁生緣貓貓的打賞】 【感謝大家的每一張?jiān)缕薄t湘票、推薦票】 【神啊,小女子愿意用身上的20斤五花膘,換高追讀,好數(shù)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