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盤算
“你！——”
宋溫若氣極，卻不敢再多說一句，母親告誡過她，邵家姐妹是京城來的高官表親，雖然一家子都趴在宋家身上吸血，但民不與官斗，母親是長輩尚有話可以說，她只是商戶之女，還需謹慎。
她打心眼兒里瞧不起，沒錢還假清高，祖母年年稍去東西怕都夠他們一家好十來年的嚼用了！
邵文瑜不再看她，上前牽過宋溫如的手，“如妹妹，跟我們去那邊看花吧?！?p> 宋溫如瞥了一眼二姐姐，看見她眼底的警告，立馬垂下了眼瞼，手也慢慢從邵文瑜的手心抽了出來，“我、我就在這里看大哥哥畫畫?！?p> 宋溫若頭一揚，“我妹妹不喜歡看花，瑜姐姐還是自己去看吧?！?p> 邵文瑜看了眼宋溫如，腦子閃過前世阿娘說過的話。
——阿如沒了祖母的庇護，才剛剛及笄，就被你大舅母嫁給了青州知州為填房。
現(xiàn)在看宋家花團錦簇，前世里宋家也確實沒有什么大風浪，可風平浪靜之下又焉知不是暗涌。
一旦分崩離析，每個人都只會顧著自己的利益，哪里還管小女兒的死活。
大舅務實，二舅靠不住，大舅母短視，二舅母則是唯一精明的人。
外祖母在的時候，二舅和二舅母守好青州的祖業(yè)，保根基不倒，大舅和大舅母則負責開疆拓土，一家子同心同德。
若外祖母這個紐扣不在了，這一家還能成一家嗎。
大舅母不滿二舅把持基業(yè)，那二舅母就不眼饞大舅手中生財下蛋的雞嗎。
戲臺上的旦角咿咿呀呀地踱著小碎步走到臺中央，鼓點密集地落下，旦角頭上的冠子隨著跌坐在地上的動作掉落。
泣訴婉轉的嗓音唱道，“玉蘭花落，門庭空寂，昔時舊顏何處……”
“停停停！”才進留夢園的張媽媽急忙上前打斷，“誰讓你們唱這出的，今兒是我們哥兒的好日子，怎么凈唱些不不是死人就是抄家的曲子?！?p> 臺上的樂聲驟停，旦角慌忙撿起地上的冠子站起身來，一把婉轉清麗的嗓音也變成了男聲，“回媽媽，是、是公子說唱些拿手的……”
張媽媽看了眼一旁正在和客人一同喝酒作畫的大公子，“唱戲不過是應個景兒，公子還年輕不懂這些，你們唱什么他不會在意?！?p> “換個喜慶些的，我們家老太太愛聽?！?p> “是?！迸_上的兩人立刻返回幕后重新?lián)Q裝。
“聽什么不要緊，孩子們高興就行了?！彼卫咸谒渭胰置玫拇負硐伦哌M園子。
邵文瑜一眼就看到落在最后牽著宋呈顯的大舅母張氏。
她碰了碰阿淼的肩，示意她看過去。
阿淼貼著姐姐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氣聲道，“阿姐，真的沒有走?！?p> 她也彎腰貼著妹妹，緩聲道，“大舅母外強中干，娘家人除了伸手要銀子，沒有人給她撐腰，宋家的日子是再好不過的了，她哪里會走?！?p> 宋老太太顯然很是高興，“咱們家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這么齊整了，要是姑爺也在就是真的大團圓了。”
宋氏攙扶著老太太在主桌落座，“夫君現(xiàn)在忙著宮中的節(jié)祭，再過兩個月又是太后娘娘的大壽，他著實是抽不開身開，他明年春時間就寬宥了，再帶著我們回來看您。”
“那好，我就盼著明年了，明年是個好時候，若姐兒，瑜姐兒也差不多該找夫婿了，禮哥兒也要秋闈，是個喜上加喜的好年頭?！?p> 宋毅剛走到男賓席，聽了老太太的話，轉頭隔著屏風道，“母親您就等著，明年禮兒給您考個狀元回來！”
“就和他姨夫一樣，三元及第！”
宋毅提到兒子滿臉按耐不住的笑意，他自知沒有什么大本事，但是他生了一個好兒子，宋家改寫商人的命運，就靠他兒子了！
宋老太太沒好氣地朝他那方看了一眼，“你以為狀元是大風刮來的嗎，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p> 宋毅卻不覺得自己在說大話，小陳大人是當朝太傅的長孫，還是至德十二年的狀元郎，他都說禮兒的才學不在他之下，明年禮兒秋闈必定高中！
“母親說得哪兒的話，禮兒志高，兒子這幾年為他延請名師，對他無一不是夸贊，若是禮兒都不能高中，誰還能高中?！?p> 宋鴻笑道，“志向高遠是好事兒，呈禮好學，又是大哥，是弟弟妹妹們的榜樣?！?p> 張氏帶著兒子剛在席上坐下，就聽到宋毅又在炫耀自己的兒子，她牽著宋呈顯的手更用力了兩分。
“哎呀！娘，你捏疼我了！”宋呈顯抗議。
張氏戳著他的額頭低聲警告，“宋呈顯別以為老娘不打你，從今兒開始，每日下學回來必須要背書，日后你也考狀元，把宋呈禮比下去！”
宋呈顯縮著脖子不敢反抗，只覺得他娘今天變得好可怕，以前從來舍不得動他一根手指頭，今天已經(jīng)擰了他好多次耳朵了。
“大嫂，顯哥兒已經(jīng)八歲了，還坐在這里不妥當吧?！背Ｊ暇妥趶埵系膶γ妫趺磿]有聽到她的話。
她和張氏是兩妯娌，從她進門起兩人就不對付。
張氏不是沒有當過家，只是她把宋家當成了娘家的錢袋子，甚至還把小姑子特意從京城捎來的血燕拿回娘家給自個兒老娘吃了，婆母這才收了她的掌家鑰匙和對牌。
常氏捏著帕子輕笑了一聲，“七歲不同席，當年我們禮哥兒五歲可就知道自己該坐男席了?！?p> “顯哥兒，這邊可都是姐姐們，你一個男孩子應該過去和呈禮哥哥他們坐一起才對。”
宋呈顯像是得了特赦一般，立刻就蹦了起來，兩只小胖手像模像樣地抱拳行禮，“嬸嬸說得對！娘，我已經(jīng)大了，應該坐男席?！?p> 說完也不等張氏的反應，一溜煙兒地就跑了。
“誒！”張氏剛抬起手，兒子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屏風后。
現(xiàn)在宴席上不好發(fā)作，張氏只能咬著牙瞪了多管閑事的常氏一眼，常氏卻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轉頭笑吟吟地看向邵文瑜。
“瑜姐兒快回京了，這些日子，二舅母見你喜歡吃咱們海邊的干貨，給你準備一些你和淼姐兒愛吃的帶回京去。”
“多謝二舅母?！鄙畚蔫みm時一笑。
常氏靠近她，似是不經(jīng)意問道，“舅母聽說京中的姑娘們都是在宴會上結識知己好友，運道好的還可能得王公貴族的賞識?！?p> 邵文瑜抬眸，就看到常氏略顯討好的笑容。
她頓了一瞬，“是，瑜兒跟著母親去過幾次?！?p> 常氏的眼睛一亮，“瑜姐兒，讓呈禮哥哥這回就跟著你們一起上京吧。”
說完就意識到自己這話太急功近利了，常氏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二舅母的意思是、是早點進京，尋個名師學一年，明年秋闈也更有把握。”
張氏冷哼了一聲，“瑜姐兒，你二舅母是想讓你母親給她尋個高門貴女做兒媳呢?！?p> 她的腦子靈光一閃，直接把剛剛老太太說的話送給了常氏。
“真是好盤算，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以為高門貴女是大白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