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面具
常氏的臉色霎時就黑了,她和張氏沒少過斗法,只是像這樣當眾吃癟還是頭一次。
她看了一眼主桌,只能先將這一口氣咽下去。
看著常氏總算是吃癟了一回,張氏高興地連喝了兩杯茶,等會兒她連飯都要多吃兩碗!
她早就受夠了常氏的陰陽怪氣,可她的嘴偏偏到了關(guān)鍵時候就不管用了,常氏句句帶刀扎得她一句話都使不出來了。
邵文瑜垂眸,在邵家見不到這樣的妯娌較勁互嗆。
可不是因為嬸嬸良善,而是有祖母替她沖鋒陷陣,她只需裝乖扮可憐。
阿娘只生了她和阿淼兩個女兒,而嬸嬸生了兩個兒子,祖母早就把阿娘辛辛苦苦掙下的家業(yè)當做是兩個堂兄的囊中物了。
嬸嬸先阿娘進門,阿爹當年讀書趕考耽誤了年歲,老家鄉(xiāng)下沒那么多講究,便先讓二叔成親了。
阿爹在青州做了好幾年的官,快三十歲了才娶了阿娘。
阿娘進門就是長嫂,還要面對已經(jīng)婆媳好幾年,且為邵家連添兩丁的嬸嬸。
說得好聽阿娘是當家主母,不好聽就是,幫著阿爹養(yǎng)活一家老小,還有只會吃酒玩樂的二叔一家子。
邵文瑜看向正在主桌陪著外祖母的阿娘,在京城時,阿娘何時笑得這般開懷過。
小時候她看不懂這里面的彎彎繞繞,直到她嫁到更為復(fù)雜的陳府,才曉得后宅陰私的厲害。
隔壁的男席酒過三巡,說話談笑聲越來越高,也不知是誰喝多了,說的話也越發(fā)得不堪入耳。
宋老太太身邊的張媽媽走了過來,“諸位姑娘,老太太說了,今兒是節(jié)慶,街上熱鬧著,帶著丫鬟小廝出門去玩罷?!?p> “買東西掛老太太的名下即可,明日春榮會去結(jié)賬。”
阿淼立刻笑彎了眉眼,和姐姐對視一笑。
“陳兄再來喝一杯,陳兄?陳兄!”
陳知行回過神來,“宋兄?!?p> 宋呈禮瞇著一雙已經(jīng)醉醺醺的眼順著他的視線只看到隔開兩席的屏風(fēng),“陳、陳兄看什么呢,這么入、入迷?!?p> 已經(jīng)喝醉的宋呈禮一臉恍然笑了起來,“我知曉了!陳兄可是相中了我家妹妹?!?p> 他打了個酒嗝,“說吧!為、為兄給你做媒!”
“不是!”陳知行連忙否認,眼底閃過一絲似是被人識破的狼狽,“宋兄你喝醉了,我、我只是看屏風(fēng)上這幅畫頗有意境!”
也不知宋呈禮是不是真的喝醉,他一手搭在陳知行的肩上,真的給他認認真真地介紹起他妹妹來了。
“陳兄,二妹妹宋溫若,三妹妹宋溫心,四妹妹宋溫如……”
“不對!只有溫若及笄了!你只能娶溫若!”
陳知行見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拿來桌上的酒壺就塞進他的嘴里,“你還是喝少了,再多喝點兒!”
“哐當”一聲,宋呈禮直接仰面連人帶椅子倒了下去,酒壺最后的一點酒直接將宋呈禮灌倒了。
陳知行回頭,席上的其他宋家長輩已經(jīng)喝多了,沒人關(guān)注到這邊的動向,他招呼候在一旁的小廝,“你們家公子喝多了,扶回去休息吧。”
環(huán)視四周,女席早就沒有人了,主位席的老太太也回去休息了。
只剩臺上唱念做打的戲子,還有男席上的推杯換盞。
陳知行的自制力一向不錯,非熟識之人,他都不會醉酒。
他此行來青州,是祖父第一次對他所托。
祖父的子孫眾多,他是長房的長孫,若是尋常的人家中,他應(yīng)該是最被給予希望的后輩,可是父親的事兒在家中是眾所周知的秘密,他也明白祖父對父親的厭棄,順帶著對他也恨屋及烏。
他是家中孫輩中最有才名的,京中上下都說陳家這么多的子孫,只有他才有當年祖父年輕時的風(fēng)采。
這回祖父讓他來青州辦事,他雖然還不知道意欲為何,但他這是為唯一能在祖父面前出頭的機會。
遇到宋呈禮是意料之外,可青州宋氏船行的名頭,就是他遠在京城也有所耳聞。
前些年,隨著西北戰(zhàn)事的平定,沿海貿(mào)易的發(fā)展,加之??芮忠u漁民,朝廷組建水師是遲早之事。
宋家的船隊雖然只是商船,但是已經(jīng)在海上縱橫幾十年,不論是對船只的熟稔,還是海上的方向掌控,于朝廷來說都是一大用,日后必定是為朝廷的囊中之物。
他若是現(xiàn)在就能和宋呈禮相交,日后就算祖父對大房不聞不問,那借著進獻宋家船隊的功勞,他還何愁不能在朝堂之上站穩(wěn)腳跟。
只是沒有讓他想到的是,邵文瑜的外租家就是青州宋家。
不過想來也是,若不是商賈之家,又怎么會教出邵文瑜這樣離經(jīng)叛道的姑娘。
*
宋園的位置在青州城里是極佳的位置,出門就是熱鬧的大街。
路邊的每一個燈籠下都懸掛了一支柳條,聽說這柳條都是提前一天在靈山寺的冷泉中泡了一日,路過的人都會伸手摸一下,以求消災(zāi)解病。
三月三又稱為“桃花節(jié)”,街上不少的年輕男女都帶著儺面具同游。
阿淼拉著她,“阿姐,給我買一個兔面具吧!”
阿姐,給我買個兔面具吧。
這句話就像從遙遠的聲音撞過來一樣,猛得砸在邵文瑜的臉上。
“阿淼!”她一把拉住直奔小攤兒的妹妹。
“阿姐?”
邵文瑜勉強地扯出一抹笑來,“好阿淼,街上戴面具的人太多了,阿姐害怕再把你弄丟?!?p> 阿淼一下就回想到三月前的燈會,“那好吧,就不要儺面具了?!?p> “阿姐,那邊有兔兒燈!”
“好,我們?nèi)ベI兔兒燈?!?p> 前世,她對著陳知行訴說出三年的傾心,就是在這個儺面具攤前。
她的本意只是想將已經(jīng)逝去的三年畫上一個終止,可沒想到,回京后陳知行就和陳太傅來邵府提提親了。
邵文瑜不再看那個儺面具小攤,這一世已經(jīng)不一樣了,她不再心系陳知行,上一世沒有給阿淼買的兔兒燈,她也一定要給阿淼買上,上一世邵家的險,她也一定要避開!
邵家姐妹倆前腳剛離開,儺面具攤前就來了一人。
“小哥,可有鬼王的儺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