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突厥進犯中原震動關中,秦王率兵前去抵抗。自打她獻上《破陣樂》后,李淵也開始有意在收李世民的兵權,也只有在這種外地來犯的關鍵時刻才會讓他重新帶兵出征,李元吉也隨之屯駐。
婉鈺以尋孫陌陌為由來了段雄府上,不得不說很多年過去了那男人成熟了不少,應該說她們都成熟了。當初是在她的建議下段志玄跟了李世民,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你是來當說客的?想讓我投效齊王陣營?”
女人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段雄也問的直接。他沒有喚她一句齊王妃,而是用的你,仿佛他還是當初的段雄,而她也是當初的薄子嫻。
清風拂過,只聽見竹葉窸窣的聲響,映進屋中的竹影卻未動分毫,女人笑著抿了一口茶,“是呀,段將軍意下如何?”
“你覺得會有這種可能嗎?”男人亦端起茶杯,唇角浮起一絲笑意。
“不可能?!迸似届o道。
“那你還問?”男人挑挑眉。
“問還是得問問的?!迸藦男渲腥〕鲆幻队駢嬤f給段志玄,男人眉心一跳,他識得那是當初他送給楊珪媚的信物,只是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留著。
“這是何意?該不會齊王為了拉攏我,要以她相贈?”男人接過玉佩,拇指不斷摩挲著。
女人笑笑,“是她知道我來找你,托我還給你的。她說這是你母親之物,如今你成婚了,她也該物歸原主了?!?p> 段雄沉默良久,“你可知道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女人淡淡回道,“元吉那時是有些混,但他不知道你們的事情,這事也不能怪他。你現(xiàn)在和陌陌不是很好,該過去的總是會過去?!本拖袼屠钍烂褚粯樱偸菚^去的。
“是,不能怪齊王。要怪就怪她長了一雙和你相似的眼睛。”起初他以為李元吉只是貪圖美色才納楊珪媚入府,直到后來在洛陽看到李元吉為了薄子嫻不顧一切,他才明白楊珪媚只不過是個替身罷了,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的眼神騙不了人。
“她過得還好嗎?”男人若有所思的問道。
“齊王對她很好?!彼龥]有騙段雄,總的來說李元吉還是很護著自己的女人的,當然她也看的出楊珪媚的心中裝的也不是李元吉,所以她也不會因為齊王對王妃的寵愛而嫉妒。
這世上大多是不圓滿的,她也選擇徹底放下,放下過去,讓自己好過一點。
“那就好?!蹦腥似届o將玉佩收起,看向了窗外停落的枝頭的鳥雀,頓了頓說道,“你呢?”
女人被問的有些恍惚,“我?”
“你過得好嗎?”段雄看向她的眼睛,他們秦王府眾將私下里談到過幾次這位齊王妃。
有人替她惋惜,覺得她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應該配秦王這樣的天之驕子才是。如果秦王納了她,賢妻美妾如此也算是一樁美事,以這女人的聰慧、步步為營,或許秦王也不會像如今這般處處掣肘。但有的覺得秦王妃賢淑明理與秦王伉儷情深,像齊王妃這樣的女人似妲己、褒姒之流,一看就是誤國的妖孽,又怎能與他們的秦王妃相提并論??伤涡劭吹某鰜?,秦王對她是不同的。
“也還不錯吧!”女人淡淡答道,作為齊王的正妃她不可能太輕松,宮中得了皇子公主的嬪妃會主動交好李淵的嫡子們,為后半生自己和孩子的安穩(wěn)謀劃。當然她從李淵的那些后宮嬪妃身上也有所求。齊王親信的家眷她也得顧到,朝中重臣的女眷們她也要有意結交,盡量讓元吉在前朝無后顧之憂。
“如今太子與秦王的關系緊張,若齊王可以不參與其中對于你我都是件好事。”這話段雄說的真心,他是不可能為齊王做事的,但他也不愿和這個女人為敵。若是齊王不站在太子一邊,對于秦王而言確實要輕松不少。
“事到如今,我回不了頭了?!迸藦娜菡f著,這并不只是太子與秦王的爭斗,她無法獨善其身。
殺子之仇她不能不報,盡管她不想與李世民為敵,她知道李世民會比李元吉更適合做大唐的皇帝。但要是李世民當了皇帝,會放過她嗎?會放過她和元吉的孩子嗎?女人不敢賭,也不能賭。
只有把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最安穩(wěn)的。她想要逃避過,因為元吉有兩個出類拔萃的哥哥,若不是如此她昧心自問,憑什么她的男人不能做皇帝,憑什么她不能做皇后、太后?老天都不讓她認命,她自己更不能認命。
清風掃過琉璃瓦,帶來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齊王府內,菊香與茶香交織,寧靜而深邃。她一身素裙端坐于雕花窗前,看著窗外嬉戲的小姑娘,看著這孩子心中甚是柔軟,但眉宇間透露出一抹淡淡的憂愁。
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是她的兄長,他身著官服,腰間佩劍,匆匆步入內室。
“三妹,此番前來,為兄有一事相求?!备绺玳_門見山,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
女人的目光柔和地望向男人,“兄長有何事,但說無妨?!?p> 男人深吸一口氣,道:“如今左屯衛(wèi)中郎將之位懸空,為兄想請妹妹在陛下和齊王前美言幾句?!?p> 婉鈺聞言,微微皺眉,沉默片刻后,緩緩開口:“兄長之志,妹妹自是知曉。但此事非同小可,左屯衛(wèi)中郎將之位,敏感易招人警覺?!?p> 男人聞言,神色一黯,道:“妹妹,莫非你不愿為為兄爭取嗎?”
婉鈺輕輕搖頭,道:“兄長誤會了。我若開口,陛下與齊王定會考量。但此位太過顯眼,相當于齊王府在皇宮中安插耳目,實非明智之舉。”
她繼續(xù)說道:“楊家如今風頭正盛,唯有低調行事,方能保得族人長久。一旦行差踏錯,便可能萬劫不復?!?p> 男人聞言,神色凝重,沉默良久。他深知婉鈺所言非虛,秦王妃的兄長長孫無忌當下也不過是從五品比部郎中,而他也憑著弘農楊氏的出身、皇帝和齊王對妹妹的寵愛一起步便當上了正五品齊王府典軍,現(xiàn)在又官至從四品司馬,已是陛下對楊家的恩典,若是再往上難免落人口實。
“妹妹言之有理,是我過于急功近利了?!蹦腥苏Z氣中帶著幾分自責。
齊王妃微微一笑,道:“兄長能明白妹妹的苦心,便是最好的。不過兄長倒是提醒了我,那個位子的確需要一個自己的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