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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易宮華

第127章 請封

木易宮華 宓瑀 5491 2025-02-10 20:33:00

  第二日清晨,酷熱的陽光地灑在京郊那片郁郁蔥蔥的園子上,微風(fēng)拂過,帶來一陣陣熱浪。李世民身著龍袍,面容嚴肅而莊重,帶著房玄齡、魏征等一眾大臣,踏著沉重的馬蹄聲,緩緩步入了皇家的園子。他們的到來,讓原本寧靜的園子增添了幾分莊重與肅穆。

  剛踏進院子,一行人便注意到了幾抹不和諧的顏色——幾只蝗蟲正肆無忌憚地趴在嫩綠的禾苗之上,貪婪地啃食著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

  李世民的目光瞬間變得凌厲起來,他緊皺眉頭,眼神中透露出對蝗蟲無盡的憤恨。他輕輕揮手,示意身邊的宦官前去捕捉那些可惡的蝗蟲?;鹿兕I(lǐng)命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生怕驚擾了這片寧靜,不多時,便呈著幾只已經(jīng)失去了生機的蝗蟲,恭敬地奉在了皇帝的面前。

  李世民目光如炬,仿佛要將這些害蟲焚燒殆盡。他一臉憤恨地對著那蟲厲聲言語:“民以食為天,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過,在朕一人,若為天罰,當蝕我心,莫害百姓?!闭Z畢,他毫不猶豫地拾起一只蝗蟲,緩緩地將它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這一舉動,讓周圍的群臣皆是大吃一驚。他們面面相覷,眼中滿是驚愕與擔(dān)憂。房玄齡急忙上前一步,雙手微顫,勸道:“陛下不可呀!這吃下去恐怕是要生病的!您是天子,當珍惜自己的身體呀!”魏征也緊隨其后,神色凝重,附和著房玄齡的話語。

  李世民卻仿佛沒有聽到他們的勸阻,他的眼神堅定而深邃,聲情并茂地說道:“若是它當真有靈,就讓它把帶給百姓的災(zāi)禍都轉(zhuǎn)移到我一個人的身上吧!”說完,他毅然決然地將那只蝗蟲吞了下去,仿佛是在用自己的行動,向天地宣告他對百姓的深情與擔(dān)當。

  那一刻,整個園子都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籠罩,群臣們望著皇帝那堅毅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敬畏與感動。陽光直直的灑在他們的身上,為這一幕增添了幾分神圣與莊嚴。

  長孫無妡前不久剛剛生下了皇子,往日都是李世民去麗正殿來找她,因此與婉鈺也不常相見。今日皇后大概是聽聞了皇帝生吞蝗蟲的事情,傍晚時分還未出月子的她竟然來到了顯德殿。

  長孫無妡進來時,婉鈺也挺著肚子在屏風(fēng)上貼著一張張紙條,屏風(fēng)上的紙條上寫著的是各州都督和刺史的名字,對應(yīng)名字是他們這段時日來的在地方所做的政績。李世民憂心自己久居深宮,視聽不能及遠,唯恐自己用人不當,不能體恤百姓。

  因此,婉鈺就給他出了這么個主意。婉鈺幼年讀《左傳》時里面涉及的人物甚多,她便是在屏風(fēng)上貼滿了名字才將所有人人物關(guān)系捋順,從而一直難忘。

  正在逗弄著紅鷂的男人將那鳥兒放回了籠子里,緩緩扶著長孫無妡坐到自己的身邊:“皇后怎么來了?”

  “臣妾剛剛聽聞了今日陛下的在京郊園子里的事,很是擔(dān)心。那蝗蟲畢竟是不潔之物,吃到肚子里會傷了身子,陛下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沒有叫御醫(yī)來看過?”女人惴惴不安的問道。

  李世民握著長孫無妡的手,語氣溫和:“放心,朕沒事。皇后不必擔(dān)心?!?p>  “陛下是天子,身體康健是一國之大事,關(guān)乎著天下的安危,下次萬不可再如此了!”長孫無妡語重心長的囑咐著。

  李世民吃下的那只蝗蟲是一早就用熱水蒸煮過得,吃下去頂多惡心半晌,對于身體倒不會有什么影響。當然,這些除了婉鈺與李世民身邊的隨侍宦官,其他人并不知情。不過是一出戲罷了,如此誰還敢請旨下罪己詔,誰還敢說他李世民德不配位此乃天罰。

  婉鈺看著他們夫妻二人情深意切,覺得自己有些多余,在做完手上的事情后便欲默默徑自退下??蓞s被一旁的男人叫住了身形:“你要去哪里?怎么還不來給皇后請安!”那語氣中透著不容質(zhì)疑的威嚴。

  女人皺皺眉,只得轉(zhuǎn)身向回走去,駐足在二人跟前。

  “你懷著身子多有不便,便不必行禮了。”長孫無妡語氣平和。

  “皇后仁善,她卻未必領(lǐng)情。規(guī)矩還是要立的,以免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崩钍烂竦恼f道。這意思婉鈺聽得再明白不過,若是換做十年前,她定然會為這個男人的所言而心痛,可如今卻已經(jīng)沒有了半分感覺,只是有些淡淡的疲憊。

  她并不欲與長孫無妡對著來,一是已經(jīng)沒有任何必要了,二是她的親生女兒還養(yǎng)在這位皇后的身邊。她扶著肚子動作有些笨拙的跪在這一對伉儷情深的夫妻跟前:“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千歲?!?p>  李世民的目光一直落在女人的臉上,在看到小女人有些委屈的神情時頗為滿意。

  “平身吧?!遍L孫無妡連忙說著。

  婉鈺托著小腹,身子略顯沉重,緩緩站起退到了一旁。長孫無妡收回目光溫柔的看向眼前的男人:“臣妾今日前來是還有三件事情想與陛下商議?!?p>  “那皇后一一說與朕聽?!蹦腥巳崧暤?。

  長孫無妡道:“臣妾聽聞,如今旱之咎征乃陰氣郁積、幽閉之冤所致,往年雖出宮人,未為盡善。妾近日盤點,兩宮及掖庭內(nèi)宮人數(shù)萬,然多數(shù)無所用之處。自陛下受命以來,躬行節(jié)儉、減損服御。因此妾想請旨,放部分宮人歸家。”

  李世民點點頭:“嗯。宮中婦人眾多,竭人財力,朕所弗取,且灑埽之余,更何所用?;屎笏陨跏?,朕隨后命人擬旨?!?p>  長孫無妡目光隨即輕掃過了站在一旁的婉鈺,繼而道:“如今后宮多有身孕無法服侍陛下,臣妾聞得隋通事舍人鄭仁基之女年方十六,容色絕姝,臣妾想替陛下聘其為充媛。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語畢她吩咐一旁的宮女呈上一卷畫像,那畫像上的女子亭亭玉立、姿容優(yōu)美。

  李世民看著畫像沉默半晌,又抬眼看了看挺著肚子站在一旁的小女人,那女人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嗯,的確是容色絕姝,那就依皇后所言?!边@話仿佛帶著點賭氣的意味,“皇后要說的第三件事是什么?”李世民問。

  長孫無妡順著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婉鈺的身上:“楊氏如今再次懷有了陛下的子嗣,一直無名無份的住在顯德殿也并非長久之計。臣妾想請陛下冊封楊氏為昭儀........”

  婉鈺聽聞話鋒轉(zhuǎn)向了自己,隨即抬起了頭剛好撞上了李世民投來的別有深意的目光。婉鈺的眼中透出肉眼可見的希冀與即將解脫的神情。

  有了封號的女人便要搬進自己的住處?;实垡惨袷劐鷭迨虒嫷囊?guī)矩雨露均沾,總是好過在李世民身邊為奴為婢,彤史都不敢如實記,以免顯得他是個貪圖享樂的昏君。這也以致當初婉鈺在診出喜脈后因為日子對不上被長孫無妡叫去問話,若不是李世民及時趕到,她差點就要背負著與人私通的罪名被皇后給處置了。

  妃嬪侍寢的順序與月相相關(guān),十五、十六月圓之夜皇帝需宿在皇后寢宮。初一到十五前月亮漸圓,從位份較低者開始依次侍寢。十六到月末,月亮變?nèi)痹儆晌环葺^高者依次向下輪。除了皇后,他的后宮還可容納一百二十一個女人。四妃為夫人,秩正一品;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為九嬪,秩正二品;三品婕妤、四品美人、五品才人各九人,稱二十七世婦;六品寶林、七品御女、八品采女各二十七人為八十一御妻。

  若是這么算來,李世民現(xiàn)在后宮的女人也不算多,皇后兩夜,四夫人兩夜,十日是確定的,剩下的日子便是九嬪、世婦來、御妻來侍寢。李世民幾乎有半月的時間能自由發(fā)揮,但他都留在了顯德殿處理政務(wù),常常夜不能寐、舉頭望月,可李世民身邊伺候的人都知道這半月皇帝也并未全部“吃素”。

  宮中也有了些傳言,皇帝對于身邊宮女楊氏的寵愛非同一般,就連如今懷了身孕皇帝都沒打算放過她。

  “昭儀?”李世民的話中略帶玩味,“朕還沒想好該給她個什么位份,不如皇后容朕再想想如何?”

  “陛下,楊氏再有幾個月就要臨盆了,如今也不方便再侍奉陛下。若是動了胎氣生在了顯德殿終歸是不大好的。不如臣妾將她安置在麗正殿,由臣妾來照拂可好?”

  “皇后剛為朕生下了雉奴,身子尚未恢復(fù),后宮事務(wù)及幾個孩子都要皇后的教導(dǎo),朕著實是不忍心再讓皇后受累了。再者,這女人性子倔強,不服管教,難免會給皇后添堵。暫且先讓她留在顯德殿吧,等朕想好了再安排她的去處.......”李世民話說到這份上,長孫無妡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自是不好再說些什么。

  籠中的紅鷂子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忽然被冷落,不滿的抖了抖翅膀,打破了這殿中一時的寂靜。

  “這鳥兒生的倒是很漂亮。”長孫無妡抬頭看向一側(cè)金色的鳥籠,“為何這籠子并沒有門?”她很是不解。

  “這鳥兒很是乖巧,傍晚會自己飛回來?!崩钍烂裾f著,眼中皆是滿意的色彩,但心中暗自琢磨著這鳥兒的性格和它的主人真的截然相反。要是她也能這么乖該有多好,但要是她這般乖順,或許自己很快就會覺得索然無味了吧。

  李世民不知道,那紅鷂子是當初元吉尋給婉鈺的。當年元吉在戰(zhàn)場上失蹤,是元吉養(yǎng)的鷂鷹尋到了他,從此婉鈺便像供奉神仙似得,總是帶些它愛吃的給它們。沒出三個月,原本健壯的鷂鷹們便一個個的成了大肚子,連飛都有些費力了。

  元吉發(fā)現(xiàn)后頓時有些無語,從此不準齊王妃再靠近他的寶貝鷹們。元吉說,她這不是在報答這些鷂鷹們,而是在恩將仇報,這鷹本就是要自己捕食的,若是像她這般一直投喂,屆時有一日沒人喂養(yǎng)它們了,它們便會失去生存的能力。

  盡管婉鈺知道元吉說的很有道理,但還是撇撇嘴:“人家會對它們負責(zé)到底的.......大不了我再讓伯父找?guī)字恍碌乃徒o你?!?p>  元吉看出了婉鈺的失落,于是便讓人尋了只漂亮的紅鷂子給她養(yǎng)著玩,他說畢竟他的鷂鷹是猛禽,而這紅鷂子小巧可愛,不容易傷了人。見女人喜笑顏開的模樣,元吉的心中也甚是溫暖。

  玄武門之事后,元吉的鷂鷹們都被放走了,婉鈺的紅鷂子一直由小玲喂養(yǎng)在她長姐楊美人的殿中。什么紅鷂子捕蝗蟲不過是婉鈺的借口罷了,她只想在身邊能留下個念想。

  “這鳥兒可是受過專門的馴養(yǎng)?為何會生的如此乖巧?”長孫無妡有些好奇。

  “那就得問問她了?!崩钍烂窈γ蛄丝诓?,看向婉鈺。

  婉鈺緩緩開口:“林深則鳥棲,水廣則魚游,雖有規(guī)矩,懷仁、無拘則物自歸。”那紅鷂子傍晚飛回也并不是因為乖巧,而是每日都會有人精心喂養(yǎng)它,既有自己廣闊的天地又被人疼惜,連鳥兒都抗拒不了這樣的生活。

  “你這飼鳥還飼出了幾分治天下的道理。”李世民起身繞著鳥籠細細的打量著,若有所思,“今日朝上有人提出以佛治國,也有人提出讓朕滅佛,皇后以為如何?”

  “釋迦憫斯涂炭,哀其沈溺,制戒律禁惡以懲罪,皆令息妄歸真,還源返本。佛,圣人也。”長孫無妡雙手合十虔誠說道。

  李世民的眸光略顯晦暗,“南梁武帝尚佛卻使國崩,但過去二百年間國君對佛教也多有扶植和推崇,致使不思不存,削發(fā)而揖君親,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賦者不在少數(shù)。武德年間,傅奕就提過多次提出廢除佛教,認為儒、道之術(shù)方可治國,但卻遭到了眾臣反對,父皇雖心中不喜,但也未明確表態(tài)?!?p>  男人走到小女人的跟前,目光里有幾分期待:“你覺得呢?”

  女人朱唇輕啟:“過去百年佛教興盛多因時事,動亂、饑苦不斷,世人總是要有所慰藉,初始胡漢對立,以儒、道之學(xué)教化甚難。佛法外來,兼具儒道之仁智則被帝王推行。陛下認為太上皇沒有明確表態(tài),是因為并未廢立,而是守了中庸之道,儒釋道三教并重,這何嘗不是一種態(tài)度呢?”

  “佛學(xué)信者眾多,就連建成、蕭瑀等一眾朝臣都是信徒,太上皇當年若是廢佛便會犯了眾怒,也只能加以節(jié)制?!崩钍烂駴]有說,如今就連他的皇后也是虔誠的信徒之一。

  長孫無妡自然也從這話中聽明白了李世民的態(tài)度,此時也不便再開口。

  婉鈺又緩緩開口:“滅佛和以佛治國這本為兩件事,陛下明晰前者的厲害,若是問后者,我亦以為不可。佛家治的是心,而不是世。”

  “哪你覺得當如何治世?”李世民問。

  “為政之本,貴在無為。政貴有恒,治須有常。為君之道,當興儒術(shù)。明尊卑、禮教之序,曉仁義、倫常之理,使才俊之士沉潛經(jīng)籍,則無復(fù)有謀逆之心矣,如此社稷安、皇權(quán)固。”婉鈺字字珠璣。

  “你所言不虛,漢家宰相無一不精通一經(jīng),朝廷若有疑事,皆引經(jīng)而定,人識禮教,治致太平。說來你們楊家的先祖便是儒學(xué)大家,更有關(guān)西孔子之稱,多少還是有些傳承在的?!崩钍烂襁吀袊@著邊坐回到了長孫無妡的身側(cè)。

  沒出半月,李世民下令始立孔子廟堂于國學(xué),尊崇孔子為先圣,顏子為先師。同時,準備招納天下儒士集聚京師,其中不少被破格提升為了官員,若是太學(xué)生可以通曉一大經(jīng)以上的經(jīng)書,就可以入仕為官。

  同月,宮中放出了三千宮女,準他們回家自行婚配。

  說起那即將入宮受封的鄭氏之女,也算是有場小的風(fēng)波。冊封之禮基本已經(jīng)準備就緒,那魏征不知從何處得知鄭氏之前已經(jīng)許嫁給了吳郡陸家的公子,于是急忙上表勸阻,最終只好作罷。

  “陛下,要不您看在我給您出謀劃策的份上,封我個著作佐郎當當唄?”婉鈺試探的問道,比起做皇帝的女人,她當真是想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當初武德年間她曾與幾位史官一同整理梁、陳、齊、周、隋五朝史料,尚未成稿便發(fā)生了玄武門的事情,后來江山易主這編纂史書的事情也就這么一直擱置著,著實是有些可惜的。

  李世民挑挑眉問:“你何德何能?”

  女人聽了有些憤憤不平,“陛下不是說過我善于文史.......”

  李世民輕笑:“嗯,以前是說過。不過那時李家初得天下,朕之前也不過是個平凡的貴族子弟見識有限,如今朕成了皇帝可招攬?zhí)煜轮?,比你合適這個位置的人也大有人在,更何況你一個女人...........”

  這話聽著極為的耳熟,這前半句仿佛是當年她曾經(jīng)對李世民說過的話,沒想到這個人竟這么小心眼記到現(xiàn)在。她楊婉鈺到底有幾分能耐,眾人皆是有目共睹度。

  “武德年間太上皇都未因我是女子而輕視,陛下如此說,是在諷刺太上皇識人不明、用人唯親了?”女人辯駁道。

  “朕不與你辯駁,你老老實實的給朕把孩子生出來,朕到時候會考慮給你個名份?!崩钍烂聃久?,正二品的昭儀她不在意,反而自降身份要做從六品的著作佐郎,和一群男人混跡在一起,這女人是有多不想待在自己身邊?

  只是李世民不懂,婉鈺所求不過是片刻的寧靜,只有在整理閱讀那些史料時婉鈺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印證或推翻自己的原有的部分想法。

  字里行間均是一個個鮮活人物的過往,仿佛黑暗時代里璀璨的群星,有的光彩奪目,有的緩緩隕落。她喜歡通過不同的記載去拼湊出一個真實的過去,探究每一個故事背后的動機與真相。

  這也讓她更加深刻的理解了當初甄逸所說的那句,史書不過是勝利者為自己正名的政治產(chǎn)物罷了。多少紅顏禍水不過是替男人的無能背負了罵名,多少昏庸無道不過是為篡位者的野心鋪墊的序章。她看的不僅僅是過往,亦是自己的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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