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夜坐在竹屋的屋頂上,眼中映入的是一片星辰,即墨山中的夜晚很靜,或者說這里的日夜交替竟如凡塵一般無二,在這不動的歲月更替里他偶爾居然會有時光流逝之感雖則他到即墨不過一年,按凡塵的時日來算這百年間他同山中能化形的靈獸關(guān)系已處的不錯,甚至偶爾會跟他說一些很久遠(yuǎn)的事情,比如他的師尊在他之前還收過一名弟子,可是他們僅僅只知道這一點,至于這名弟子從何而來又去了哪無人知曉,或是有那么一二人知曉因為他偶爾能從北麓望向山中深處時的眼神中猜到一二,那位連名字都未曾被提及的人于山中深處的那片禁地有關(guān),當(dāng)時百靈曾告誡過他不得靠近哪些地方,其中那處禁地被列為重中之重,盡管即墨山上的任何人其實在接近那邊竹林時實現(xiàn)便會被濃霧所覆蓋甚至看不清林子就會被周圍的陣法傳到林外,可是百靈依舊提到了,赤夜只知關(guān)于他的一切是這即墨的禁忌,更是弋幽上神他如今的師父的禁忌。
要說其他的便是這百靈依舊不喜他但是好像也不再討厭,除了弋幽她似乎對所有人都很冷,只是對他格外疏遠(yuǎn)冷淡些,好的是會時常督促他練功,不再輕視他,就算不喜與他說話卻在一些事情上愿意好言提點他。比如關(guān)于他師尊,尤其是他要攬一些活而師尊并不拒絕的時候,因此他得知了許多他師尊的小習(xí)慣……也是如此他偶爾才覺得弋幽上神原也是鮮活的,不是上神卷里冷冰冰只供仙家尊奉的神尊。
赤夜盯著手中的酒又飲下一口:可這一年間他做了如此之多,不挫修行,盡心侍奉,為何師尊的眼中還是看不見我?
“怎么又在喝悶酒?”
赤夜轉(zhuǎn)頭看到一身青衫的辛封站在他旁邊正低頭看著他,他趕忙起身朝對方禮道“辛封上仙”
辛封罷手免了他的禮“不日我便回幽蘭小筑”
赤夜抬頭看著他又恍然的低下頭,辛封見此直言道“我教你也有一年有余,你總懷心事也從不愿表露,想是多有憤懣不平”
赤夜這才怔然,腦中閃過這一年多來的畫面,辛封教他劍術(shù)耐心溫和且他知道他并無保留。
但是他心中時常在意,時至今日仍不得解,他師父從未關(guān)心過他的修習(xí),他起先是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根基太淺,師父不愿教他,遂他一日不敢懈怠,他未曾見過旁的師徒,只是年幼時那時母妃尚在曾帶他游歷過一趟凡間見過私塾里的學(xué)生跟老師,他們?yōu)槔蠋煼畈枋谭顜熼L是為常事,于是他學(xué)著百靈,晨間為師父收集仙露滿懷希翼侯在門口時,他的師父永遠(yuǎn)那么冷淡疏遠(yuǎn),他未曾放棄多日后他只得到一句“不必費事”,直到一日他聽樂音講不周山的仙露最佳但那處地方地勢陡峭且不可用靈力百靈為飛禽還好你還是算了吧,他為采集那一小瓶仙露滿手滿臉的傷,他的師尊才第一次飲下他奉上的仙露,至此也不再拒絕他“能做的事”,比如同百靈一般為他師尊遞上一則書卷就是他絕不能做的事至少是目前不被允許的,他能做的是弋幽給予他的分寸之內(nèi),僅僅如此而已,叫他如何不苦悶
所以此刻赤夜聽聞辛封上仙要走,此時此刻他想不到別的,只能想到的這應(yīng)是他師父的意思,畢竟他們今日剛見過,師父大概此刻已經(jīng)后悔收了他這么個修習(xí)慢的徒弟,他眼眸沉了下來,不著痕跡仿佛只是不舍人離去的開口道“上仙何時啟程,我……”
“你的劍法修為若要堪破下一境,尚需入道”
辛封截斷他的話淡淡一笑,仿佛能看透赤夜心中所想,輕拂過被風(fēng)吹的散亂的衣袍跟赤夜一樣坐在屋頂上他接著道
“這一年我授你劍術(shù)卻未傳你道門,非我藏私,亦非你天賦欠佳,明日去后山,你師父會告知你”
赤夜眸中的光又閃了閃,辛封無奈唯有再耐心叮囑兩句
“與你師父相處萬不可像現(xiàn)在這般性子,萬事明朗為要”辛封眉頭的憂慮更重兩分,眼下赤夜對弋幽心中是崇敬又希翼至深若是赤夜往后與弋幽修習(xí)還是這樣動輒多想,恐日后易生心結(jié)
……
赤夜第二日從屋內(nèi)醒來時桌上的酒已經(jīng)空了,他捻了個除塵訣就趕往后山瀑布,他看到一抹影子已停在了那瀑布之上,周邊的水氣和霧氣氤氳更佳襯的那站在頂端之人遙不可及
他在瀑布腳下三寸外的地方火速跪下“徒兒來遲,請師尊責(zé)罰”
弋幽淡淡的看向他還在想如何與他說修習(xí)之事,末了又是嘆了口氣右手捻指微微一抬,赤夜感覺一道靈力溫和的將他扶起待他站定之時弋幽已經(jīng)站在他身側(cè),這距離有些近赤夜不免緊張,弋幽毫無所察而是示意人跟上后邊走邊道
“辛封所修為忘情道,你雖資質(zhì)天賦俱佳,然情欲甚重,故而修此道易墜魔道也難以突破”
赤夜低眉眸色卻是越發(fā)的深沉此刻還有兩分被摘了面具的窘迫
“徒兒慚愧”
弋幽倒是不解轉(zhuǎn)過身來就看到赤夜低眉滿是羞愧的模樣“這有何慚愧的”赤夜心中一震,抬起頭來就與弋幽古井無波但是異常認(rèn)真的眸子對上,他只聽她繼續(xù)道
“三千世界,各有所長,各有所喜,各有所惡,各有所異,不適合一道法而已,有何自慚形穢的”
自慚形穢初見時弋幽也用這四個字說過他,此刻他微微彎了嘴角干凈的回答道“是”
弋幽也不再啰嗦“從今日起你隨我修習(xí)太上無極道”
赤夜眸色似盛了光,壓下心中的震驚小心的往人看去,看到的只是人平靜無波的眸子
縱人皆知弋幽上神一朝悟道就是悟的太上無極道,此后心境修為突升一躍為神,卻也知這太上無極道是極為復(fù)雜的,它不似無情、生死,只要參悟其一便可獲大道,然太上無極道綜合陰陽,含七情六欲又要拋七情六欲,入道易、悟道難,縱是情深執(zhí)念者修之除無法輕易征的大道外也不易生出心魔,因此這太上無極道便成了極難修習(xí)至高的道法。
“怎么,不愿?”
見久不得回音弋幽以為赤夜不愿,她不愿意強(qiáng)求,若他不愿便讓他挑一門功法,研習(xí)后教他入門亦未嘗不可,弋幽打定主意回過身來
“師父會親自教導(dǎo)徒兒嗎?”
弋幽要說的話卡在喉見恍惚一瞬看著面前躬了半著半個身子,恭敬問他的人
赤夜因為弋幽的這一瞬思索內(nèi)心越發(fā)不安,不敢表露又怕再度被忽略
弋幽對上赤夜看來的眼神摻著小心的執(zhí)著,擾的她心神微動和許久之前的一幕緩緩重疊,她伸手虛浮人的手肘難得說了一句頗有人氣的話
“你還想讓別人教你?”
“不……不是”
赤夜脫口而出那個不字而后從那句話回過神來突然窘迫聲音極小缺十分篤定似害怕弋幽反悔般補(bǔ)充道
“徒兒定認(rèn)真修習(x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