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十六計走為上
古代紙張珍貴，尋常人家方便后都是用廁籌。
周粥很是不習(xí)慣，但聽著隔壁的聲音慢慢往酒樓大堂方向去了，也顧不得什么，趕緊清理完事。
腦袋伸出，剛好看到掌柜和兩個衙役掀開布簾進了大堂。
趕緊跑路吧！
被他們知道自己偷聽到了密謀，肯定會馬上動手。
周粥迅速對院子掃視一眼，鎖定了掌柜住所和伙計住所之間的那個角門，她小跑過去，見木門上面有一把鐵鎖垂落著，明顯未鎖。
她上前一把拉開木門，展露在眼前的是一條巷子。
一只腳剛踏出門檻，周粥停了下來，扭身扯下一套看上去干得差不多的葛布長裳，這才頭也不回沖出角門，把門帶關(guān)后，三步并作兩步往巷子外走去。
出了巷子，是一條并不寬的街道，但人很多，瘦骨嶙峋的老人小孩，衣不蔽體的女人，健壯的男人極少。
這些人雙眼無神，看到周粥只是麻木地盯著，呆滯中又十分瘆人。
災(zāi)民！
香玉樓前面的主街雖不繁華，但至少店鋪開著，攤販也不少，逛街之人多是一副閑適的樣子，還有差役巡視街面。
怎么到了酒樓后面，遍地都是災(zāi)民？
原身的記憶中，周府的下人護著自己從江夏出發(fā)，一路乘馬車北上，的確見到了數(shù)之不盡的災(zāi)民。
他們受洪災(zāi)之害，基本上除了一身衣物，什么東西都沒有，估計家當(dāng)要么是被洪水沖走，要么是被浸泡在水里了。
沿途的官府搭棚施粥，那清可見底的米湯只能勉強不讓他們餓死。
還好現(xiàn)在是夏天，若是在寒冷的冬季，那要凍死多少人？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言的氣味，周粥抱著衣裳往人少的方向走，迎面遇見一輛上面蓋著藍(lán)布的小車，推車的是兩個香玉樓打扮的伙計。
“咦，那衣裳好像我家當(dāng)家的？抓住她，她是個偷兒！”
伙計身后，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正指著周粥手里抱著的衣服，一臉不可置信。
流年不利！
周粥腦子轉(zhuǎn)得飛快，上前一步蓄力一踢將小車踹翻，一堆壇壇罐罐傾倒碎裂一地，露出了里面的米面、瓜果菜蔬、肉，還有一些調(diào)味品。
靠得最近的幾個災(zāi)民看到滿地的東西先是一愣，隨后喘著粗氣撲上去，抓住能吃的就往嘴里塞。
這邊動靜太大，附近流民的目光全部望了過來。
不知道是誰發(fā)出了第一聲喊，仿佛群狼一般，瞬間又有數(shù)十人涌上去，抓到什么就往兜里裝，甚至還有抓到肉生啃的……
周粥本意是踹翻小車攔住這幾個香玉樓的人，方便跑路，見那女人和兩個伙計還想繞過來抓自己，立即拔腿朝相反的方向跑。
更多的災(zāi)民往小車方向涌去，周粥逆流而行。
當(dāng)她氣喘吁吁地拐出這條滿是災(zāi)民的街道，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城墻和城門。
城墻一丈多高，有個兩三米長的梯子都能翻過去。
城門也只一個門洞，有幾個官兵在驅(qū)趕城門口乞討的災(zāi)民，旁邊一群衣裝齊整，一看就是本地的百姓正圍在一起說話。
“聽說是朝廷的大軍路過咱們這，這些兵痞子可兇得很！”
“是要南下去平叛吧？澤南湖巨寇劉醒扯旗造反，據(jù)說不下五萬眾！”
“不止是劉醒，潞水城的縣令太貪，把當(dāng)?shù)赝梁辣萍绷?，結(jié)果那土豪把縣令一家全殺了。人家知道跑不了，直接割據(jù)城池反了！”
“……”
原身在家中被保護得很好，記憶中都是江南繁華的場景，沒想到外頭居然還有人造反。
她這是穿越到什么鬼朝代來了？
周粥在心中暗罵。
為了讓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周粥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把身上明顯屬于女子的衣服換了下來。
從香玉樓后院拿的衣服對于十三歲的她而言過于肥大，她不得不卷了又卷，勉強穿著。
又將頭發(fā)披下，在地上打了個滾，直到自己整個人看起來灰撲撲地，這才滿意起身。
古代女人單獨一個人在外危險系數(shù)太大了，還是要做點偽裝。
至于身上脫下來的這件，她打算去當(dāng)鋪換些錢財。
先把吃飯問題解決，她再好好規(guī)劃下，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這個大寧王朝的情況可不容樂觀，老皇帝看上去昏聵不堪，半只腳都已經(jīng)進棺材了，還不立太子，放任皇子奪嫡，對于古代的國家來說，國本不牢固，很危險?。?p> 皇子奪嫡是肉眼可見的人禍，爭急眼了可能會發(fā)生連綿的戰(zhàn)爭，再加上天災(zāi)，這亂世不就降臨了。
亂世人命如草芥，她要么乖乖回周家等待未知命運的審判，要么就靠現(xiàn)代知識扎根立足，才能在洶涌海浪中當(dāng)一塊磐石。
周粥找路人問當(dāng)鋪怎么走，路人指路還是比較熱心的，指出了好幾家當(dāng)鋪的位置。
周粥找到最近的當(dāng)鋪。
這間當(dāng)鋪門面不大，店門半掩著，門口掛著“當(dāng)”字的幌子。
掌柜在柜臺后打盹。
周粥上去敲了敲臺面：“掌柜，我要當(dāng)東西！”
略顯富態(tài)的掌柜睜了睜眼，瞧見了周粥手里抱著的女式衣裙，懶散地問道：“活當(dāng)還是死當(dāng)？”
周粥不好估測價格，便把衣服放在柜臺上：“活當(dāng)值多少？死當(dāng)又能當(dāng)多少錢？”
“活當(dāng)五十錢，死當(dāng)一百錢?！?p> 周粥皺起眉頭，大寧王朝或者說她記憶中在江南道的物價，她這一身衣裙買的價格是三兩銀子，抵得上尋常百姓家一個月的口糧。
舊衣折價，也不是這么個折法。香玉樓那種芝麻豬膏蒸餅，一個賣十文錢，一百錢只夠吃三天的餅。
掌柜看出了周粥的不忿，很隨意道：“既然淪落到要當(dāng)衣服了，肯定是急需用錢，這活命錢的確不好拿，其他當(dāng)鋪開價也不會高，要不你貨比三家去問問？”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周粥知道掌柜說的沒錯，去其他當(dāng)鋪當(dāng)這件衣裳也差不多是他給的數(shù)，商人逐利罷了。
“死當(dāng)！”
周粥沒有猶豫，果斷多當(dāng)點錢，這衣裙她不太可能贖回去了。
掌柜微微一笑，拿起柜臺的衣裙抖開，翻了翻，大概是檢查有無破損，見沒什么問題，他從柜臺下拿出兩張黃色糙紙，用毛筆蘸了墨，然后一揮而就。
“契紙一式兩份，簽字畫押，這是一百錢，可以數(shù)一數(shù)，咱們就錢貨兩訖了，離店后出了任何事本店都概不負(fù)責(zé)！”
周粥拿著吹干了墨的契紙，還有一百文錢，仔細(xì)地數(shù)、看。
契紙等于合同，上面寫的大概意思是本店以一百文錢買斷一件女式衣裙。
錢是銅錢，圓形方孔，比現(xiàn)代的硬幣大點，分量很輕，上面刻著蠅頭小字：大寧通寶，這一百文用麻繩串著，約有一斤重。
周粥將契紙和錢收好，向掌柜道了一聲謝，出了門，直奔不遠(yuǎn)處的炊餅攤，普通的炊餅兩文錢一個，她買了五個，用葉子包了，就往城門方向去。
城內(nèi)是不能待的，這縣城很小，人販子、香玉樓掌柜、那兩個衙役，只要想找她，遲早會找到，趁著流民多，他們找起來麻煩，還是需要趁早跑路。
她想先去城外找個地方貓著，了解了解這福珠縣的情況，再做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