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兄弟
段玄逸歪了下腦袋避過,軟枕掉在了門口,轉(zhuǎn)眼就沾了灰。
于連連連驚呼,忙不迭撿起枕頭又吹又拍。
“王爺,府里的好枕頭不多了,可不興亂扔啊,磕磕碰碰多了,洗洗刷刷多了,都要抽絲扁塌的!”
段玄逸聽得皺眉,再看屋里,平王段玄瑛頭上系著布條躺在斜躺在床上,他生了一雙狹長濃黑的雙目,身條瘦長,斜眼看人時與段玄逸有幾分神似。
平王妃孫惠京則坐在床邊的錦墩上,懷里抱著一個繡繃,銀盤似的臉眉目彎彎,隨著平王一道望過來。
段玄逸走進去,喊道:“哥,嫂子!”
段玄瑛揉著頭穴:“哥哥哥,你屬雞嗎?有事說事。”
段玄逸不跟他客氣,伸手把段玄瑛扯起來,自己坐在了床頭。
“你跟朱家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向謹(jǐn)慎,明哲保身,怎么會跟朱家有了恩怨?朱家靠著四皇兄一飛沖天,正炙手可熱,滿京權(quán)貴無不敬之遠之,你不可能不躲著他們?!?p> 段玄瑛看了妻子一眼,孫惠京站起來,含笑道:“九弟來了,我去泡壺好茶過來,順便去看看睿兒的功課?!?p> 言罷便出去了,帶上了房門。
段玄逸目光炯炯地盯著兄長,段玄瑛嘆氣:“多大了?能不能穩(wěn)重些?”
“我傻啊,我當(dāng)然避著他們了,可那朱世子自己往我跟前湊??汕?,那天我的馬不知發(fā)了什么瘋,死命地往林子里沖,我看到朱世子的身影的時候,馬蹄已經(jīng)踩爛他的肚腸了。”
“馬怎么會突然發(fā)瘋?”
“誰知道了?”段玄瑛道,“我是平王,朱宗恒是貴妃弟弟,相國公子,啟國公世子,想要我們兩個的命的人多的是,往哪里猜去?”
“會不會是……”
“不會,他始登位,朝局還不穩(wěn),朱家與他同氣連枝,他作何要犧牲朱宗恒的性命來害我?你是沒見到他是如何快刀斬亂麻處死其他兄弟的,就剩了我一個,大可不必這么繞,何況他也沒有借機把我往死里摁。雖然像他做的,但道理上說不通?!?p> 段玄逸哼道:“他留你的命,可不是因為仁慈,是為了逼我回來,怕我?guī)е谕饷娣Q王稱霸自立門戶了!”
“唉,老四還是不夠了解你,你沒那腦子?!?p> 段玄逸冷著臉,揚拳作勢要打。
段玄瑛縮了縮,搖搖頭:“果然是大了,翅膀硬了,都聽不得實話了?!?p> 先帝有十多個兒子,段玄瑛行二,段玄逸行九,兩人都是慎太妃所出,他們之間的手足之情不容作假。段玄瑛年長段玄逸十歲,段玄逸還在玩泥巴的時候,段玄瑛已經(jīng)出宮建府準(zhǔn)備議親了。
那時起,段玄逸就經(jīng)常宮里王府兩頭跑,平王和平王妃跟他的小爹小娘一樣,哪怕他長大成人,已經(jīng)是統(tǒng)領(lǐng)三軍的大帥了,在這夫婦倆眼里,他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那這是怎么回事?”段玄逸努了努嘴,“王府里什么時候這么窮酸了?”
“你還好意思說?”段玄瑛瞪他,“要不是幫你籌集軍費,我至于變賣家用,喝西北風(fēng)嗎?”
段玄逸摸了摸鼻子:“我就向你求援了一次,你也不至于把王府弄成這樣吧。”
“除夕當(dāng)晚,我?guī)О⒕┖皖哼M宮赴宴,家里便遭了賊,你嫂子兩個庫房的嫁妝被偷盜得剩下不足三成,隨后便是人情往來的節(jié)禮,你說我還剩下什么?”
段玄瑛大倒苦水,段玄逸眉頭也皺了起來。
“你還被罰了三年俸祿,這可如何是好?我本來還打算找你要點呢。”
段玄瑛狠狠啐他:“好不要臉!養(yǎng)了個小兒子,還要養(yǎng)你這個大兒子,這是堂堂三軍統(tǒng)帥能說出來的話?你既打了勝仗,不曉得去要賞賜嗎?皇帝不給,你就在宮門口撒潑打滾哭窮。逮著你重傷在床的哥哥占便宜,良心何在?”
段玄逸解開細(xì)布一看,胳膊上的傷僅有寸長,還沒有沈季的皺紋深。
“他說會盡快發(fā)放軍餉,不知是要敷衍我,還是做足了明君姿態(tài),總之且看著,橫豎我暫時不愁吃穿?!?p> 他說著,從袖中摸出一把銀票扇了扇,一雙桃花眼彎起,眉飛色舞。
“哪兒來的?”
段玄逸便把回京路上遇到白熙之事說了,段玄瑛不禁咋舌:“下手這么狠?”
段玄逸不以為然:“我與靖宣侯有宿怨,坑他又如何?”
“心眼子比針尖兒還小,他是把你踹下水了,你后來不也拿柿子砸了他一身嗎?為這事,白翦可沒少揍他?!?p> “活該,我就看他不順眼。”
段玄瑛一嘆,從弟弟手里拿走了一半的銀票。
“為減輕你身上的罪孽,這錢為兄替你花一半。正好睿兒前年正式進學(xué),你這個當(dāng)叔叔的還沒有給紅封,他都不喜歡你了?!?p> “二哥,你遲早死在嘴賤上!”
閑話半晌,孫惠京也置好了一桌飯菜,起封了一壇好酒,還把小世子睿兒牽了過來。
睿兒生得白皙秀氣,虎頭虎腦,模樣上更像他的母妃。
段玄逸離京的時候他才四歲,轉(zhuǎn)眼便這么大了,段玄逸把他舉在肩頭,稀罕得不行。
段玄瑛看弟弟把睿兒攬在身前說話,臉上是一派溫和耐心,便滿意地點了點頭:“沒事多來陪陪睿兒,左右你以后是娶不到王妃、生不了孩兒了?!?p> 孫惠京拍了丈夫一下:“胡說些什么呢?!?p> “哪里胡說了?就如今的光景,哪有人家敢跟我們兄弟結(jié)親?幸好我娶得早,王妃后悔也跑不掉了?!?p> 孫惠京呸他一口,段玄逸道:“等我三宮六院、兒女繞膝的時候,你別嫌臉疼!”
兄弟拌嘴,孫惠京也是無奈,酒過三巡后,她叮囑段玄逸道:“九弟,你二哥如今已成了朱家的眼中釘、肉中刺,我們一家不好在外走動了,你自己務(wù)必小心,對朱家能避則避,切不可意氣用事?!?p> “我記住了,嫂嫂,你們?nèi)f事當(dāng)心,有什么事叫于連傳信給我?!?p> “好?!?p> 才回京的翊王,在京城里度過了無人問津的幾天,而身在潼州的翩翩,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翩翩和柯士朗一起巡察了小半個月,查出了幾個蟻穴、鼠洞,及時清理固堤之后,又發(fā)現(xiàn)河水流經(jīng)一個叫葛家村的地方,大半的河堤都禿矮下去了,眼瞅著是毀了有些年頭。
柯士朗見狀,眉頭打起了結(jié)子,立刻把葛家村的里正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