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在末世里痛苦掙扎吧
“什么?”
時念真捂著側(cè)腹,眼睛因疼痛而半瞇,聽著張揚的詰問,怒火中燒。
同時,心中升起一種荒誕之感。
她一直掛心的人,竟是這么想她的,嘴唇張開想說什么,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張揚摔在一地碎瓷片里,臉上傷口流出的血如淚,讓她狀似鬼魅。
她沖時念真厲聲嘶吼:
“金錢、名聲、美貌,你全都有!”
“連不講道理的末世,你都能覺醒異能,活得高人一等?!?p> “哪怕你把傅東明打吐血,他都想要你!”
“而我呢?”
“我還不夠謹(jǐn)小慎微嗎,不夠努力嗎,不夠汲汲營營嗎?”
“我像個丫鬟一樣當(dāng)牛做馬,全天24小時等候你的差遣,賺一點微薄的工資勉強度日,還要供弟弟讀書。你呢?”
“你只用每年接一兩個劇,就能安安心心在學(xué)校念書,用著各種奢侈品,還能收獲名聲和粉絲!”
“憑什么?”張揚面紅耳赤,青筋凸出,丑態(tài)畢露。
“原來,你在嫉妒我?!睍r念真胸口劇烈起伏,說不清是被氣的,還是疼的。
明白了張揚是怎么想的,時念真收回視線,低頭看向左肋下的傷口。
一道紅黑的光從黑龍胸針溢出,在傷口縈繞。
刀還未拔出,傷口的血卻停了,只有一開始流出的血浸濕了白T。
時念真能感覺到,疼痛掩蓋之下,血沾在皮膚上和在腹腔里堆積的知覺。
上次被周慶用唐刀捅,她只感到要死的劇痛,是豁出命去瘋狂,不顧知覺的驅(qū)動全身,才能動起來反擊。
這次,她清晰的感知到疼痛,其余知覺也沒有消失。
腦子依舊清醒,她行動自如,好像這個傷只是劃破手指的小傷,疼痛可以承受,并沒有讓她失去行動力。
這是身體變強的表現(xiàn)?
還是胸針的功效?
怎么不是長出鱗片,像深淵主宰一樣刀槍不入?
“不,我不是嫉妒你,我恨你!”張揚還在大喊大叫。
時念真卻不想聽了。
她移開視線,看了看外面的凄風(fēng)苦雨,自嘲一笑。
無論張揚怎么想,無論過去張揚曾給予她多少溫暖,張揚現(xiàn)在都選擇了捅她一刀。
嫉妒地,瘋狂地,痛恨地捅了她一刀。
在她治好張揚渾身的傷后,在她為張揚報仇出氣時,在她帶張揚離開這個糟糕環(huán)境前!
背叛了她!
時念真嗤笑一聲,說不清是嘲笑自己,還是嘲諷張揚。
她重新俯視張揚。
“安靜!”
強大的異能釋放,張揚抬起的上半身被狠狠壓在了地上,下巴猛磕在瓷磚地板上,差點咬斷舌頭,當(dāng)場就讓她頭昏眼花。
張揚疼得嗚嗚叫,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門口兩個人被時念真壓著動彈不得,此時聽了張揚的話,更是一句話都不敢說,深怕時念真遷怒他們,把他們都?xì)⒘恕?p> 傅東明渾身是傷,早疼暈過去了。
客廳里一時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全都在等時念真的動作。
時念真深呼吸,努力在遭到背叛的怒火中,找回理智。
“我真是沒想到,你是這樣想的?!睍r念真刻意放慢說話速度,裝出一種游刃有余的松弛。
張揚努力抬眼看她,幾乎翻成了白眼。
時念真跟她對視,扯著嘴角,露出一個凍傷人的笑。
張揚眼中終于露出了害怕。
現(xiàn)在時念真看她的眼神,好像看路邊一條丑陋骯臟的老鼠。
張揚如墜冰窖。
在被壓著一動不能動時,她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時念真打傅東明,不是傅東明放水讓著時念真,而是傅東明本來就沒有招架之力。
蒼天,她剛才怎么就敢捅時念真一刀?
心里再恨再嫉妒再討厭,有些話有些事也是不能說不能做的啊。
一時的沖動過后,張揚清醒過來,滿眼慌亂。
時念真對張揚的各種微表情都很了解,此時一看就知道她后悔了。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公平?!睍r念真收了臉上的冷笑,嘴角向下,毫不掩飾此時糟糕的情緒。
她抬抬手指,讓張揚飛到她面前:
“是我對你瞎話的寬容,縱容了你嗎?”
“是我對你PUA我的大度,讓你飄了嗎?”
“是我對你在意的態(tài)度,讓你恃寵而驕?”
“還是覺得你在我這兒的份量,重到你捅我,我也會放過你?”
時念真每說一句,張揚的臉色就差一分,她張嘴要說什么,但嘴巴自己閉上了,怎么用力都張不開。
“噓~”時念真食指豎在唇中,見張揚閉緊了嘴巴,才輕笑一聲,“我不想聽你廢話?!?p> “我想告訴你,”
“我去你家,發(fā)現(xiàn)你在末世前就離家,還擔(dān)心你出了意外,還想過開直播找你。”
張揚怔怔看著她。
“那天我接到你被打的電話時,在一千多公里外,我聽到你要被打死,我馬上用最快的速度就過來了?!?p> “給你治傷的那種藥,你一普通人,一輩子都得不到?!?p> “今天,我本想搞死他們,帶你去京城基地。”
“只要你還想跟著我,即便是末世,我也可以把你養(yǎng)得好好的?!?p> “同樣是異能者,為什么對傅東明你那么害怕,像狗一樣對他搖尾乞憐,對我就敢動刀子了?”
時念真一口氣說話,手握住插在左腹的刀把,臉色平靜下來,“你要給我一個解釋嗎?”
張揚眼淚撲簌簌落下,她嘴巴又能動了,她說:“對不——”
噗嗤~
血花飛濺到張揚的臉上,打斷了她的話。
時念真拔出了腹中的刀。
她左手按著傷口,用身上衣服擦干凈刀上血跡。
“我不要聽你的道歉,”時念真一臉平靜說,“你的話在我這兒一文不值了?!?p> 張揚看著她平靜的臉,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以前,時念真是個嬌滴滴的女生,哪怕只是手指破了點油皮,也會哼哼唧唧好幾天,什么都不愿意做,連喝奶茶都要張揚給她戳吸管。
現(xiàn)在,時念真卻能面不改色給她自己拔刀按傷口。
張揚自問做不到。
時念真跟過去不一樣了,她已經(jīng)是個狠人了。
張揚后悔極了。
覺得幾分鐘前的自己大概是瘋了。
“我……”
張揚剛開口說一個字,猛然瞪大眼睛,緊接著,整張臉因疼痛而蜷縮。
她左肋下的側(cè)腹,插了一把刀。
那原本插在時念真身上的刀,現(xiàn)在插在她身上了。
一樣的位置,一樣的角度,一樣的深度。
“你……”張揚開了口卻說不下去,她整個人疼得蜷縮,說不出話。
不知道時念真是怎么忍著這種痛,跟她平靜說話的。
“我哪怕聽出了你喊我過來,是他的陷阱,”時念真看了傅東明一眼,“我也過來了?!?p> “因為你受傷,我覺得你可能被脅迫,我體諒你的身不由己,即便是個陷阱,我也來?!?p> “我總覺得以我們六年相伴的情份,可以原諒這種程度的身不由己,只要你事后道歉就可以?!?p> “我也自信可以帶你走?!?p> “你,你知道?”張揚劇烈喘息著,因疼痛而說話結(jié)巴。
“你不會覺得自己演技很好吧?”時念真冷漠一笑。
“……”張揚看著她,眼里又透出怨恨。
“是,你演技更好,但那又怎樣,你也不是無辜的,是你先殺了他的兄弟,這事本來就是你惹出來的!”
“是他們先狙擊我的,我反殺有什么錯?”
“我是受你牽連!”張揚喊。
“受我牽連……”時念真冷笑著頓了一下,“那我過來救你,為何又捅我?”
“哦,是因為嫉妒,是覺得我好騙,是覺得我離不開你?!?p> “覺得傷害我的成本很低,覺得我不會像傅東明一樣打你殺你?”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很賤的人?”
在疼痛和生死面前,張揚失去了理智,厲喊:“不!是你的錯!是你欠我!”
“如果你早點帶我走,如果你不消失這兩天,如果你別讓傅東明見到你,如果你早說你強到可以隨便殺了傅東明……我就不會捅你,是你的錯?!?p> 時念真頓感索然無味。
張揚已經(jīng)完全不在意她們的情份,或者說,過去這六年的情誼,是她時念真一廂情愿。
其實,人家只是拿一份工資,打一份工。
人家靠譜,人家安慰她,人家盡職盡責(zé),是人家的職業(yè)操守,不是對她的另眼相待。
即便她開的工資,在業(yè)內(nèi)算最高的。
還時不時送禮物,日常物品對方想要也會大方送出。
人家對她卻是嫉妒,覺得不公平......
張揚問憑什么,她還想問呢。
她能容人,人卻沒容她。
“你選擇背叛我,我也將做出我的選擇?!睍r念真說。
張揚的哭喊戛然而止,滿臉又痛又恐懼看著時念真。
被捅一刀不一定會死。
看時念真拔刀這么久還能站著跟她說話,說明,她剛才捅的這個位置,根本就不致命。
她還能搶救一下!
但如果時念真要親眼看著她死,就不能活了。
時念真對敵人一向不手軟。
張揚終于慌了,但時念真沒給她哀求的機會。
“你捅我的一刀我還給你了,我不會殺你。”時念真說。
張揚怔住了。
時念真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傅東明,再看看門后兩人。
“我也不會殺他們?!?p> 她捂著傷口,一步步退到落地窗前,“以后你是生是死,我不會再管?!?p> 時念真露出個殘忍的冷笑:
“讓你活著在末世里痛苦掙扎,讓他們折磨你,比立即殺了你,更叫我痛快?!?p> “以后見了我,就繞道走吧,我再見你,可不會放過你?!?p> 時念真縱身一跳,離開了張揚家,浮在半空中又回頭看她,“對了,如果你沒死,記得關(guān)注我的直播?!?p> “好好看看,我在末世會過得多好?!?p> “好好看看,你失去了什么?!?p> 時念真釋放了困住他們的力場。
張揚摔倒在地,疼得幾乎要昏死過去,眼睛卻死盯著落地窗。
時念真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了。
而傅東明醒了過來……
時念真突然在鳴山基地出現(xiàn),引起了一陣慌亂,但她沒做任何停留和理會,收好自己的無人機,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飛在天上,時念真低頭查看傷口。
左肋下,傷口已經(jīng)愈合。
在刀子拔出后,傷口的疼痛很快就消失了。
當(dāng)時她就懷疑傷口愈合了,當(dāng)著張揚的面,她沒檢查。
黑龍胸針也沒再溢出紅黑的光,它靜靜別在胸前,看起來跟以前沒什么不同。
“這是怎么回事?”時念真問。
“是我融血后擁有了超強的愈合能力,還是黑龍胸針的功勞?”
獲得這個黑龍守護胸針時,有說胸針可以替她抵擋災(zāi)禍。
受傷也是災(zāi)禍的一種嗎?
時念真喊出佩佩,把問題拋給她。
“兩者都有,按照我對您身體情況的監(jiān)測,這次的傷,主要是黑龍守護的功效?!迸鍍?nèi)洛普立即回答。
“原來如此?!睍r念真點點頭,沒再問別的。
她心情不太好。
灰沉沉的天和冰冷的雨水是她心情的寫照。
她也不想穿雨衣避雨,任冷雨打在身上,好讓腦子清醒一點。
否則,她怕忍不住,會滅了整個鳴山基地。
就算是自作多情,張揚對她來說,真的是那些灰暗日子里不多的溫暖。
時念真一直悶頭飛。
往海邊飛。
往藏變異海洋生物的礁石飛。
時念真回想著過往,跟張揚的點點滴滴。
她知道不該再去想這些讓她痛苦的東西。
一個背叛了她的人,不值得再占用她的腦子,不值得再浪費感情。
但情緒,就是不受她的控制。
腦子不停去回想過往,在記憶里尋找張揚不喜歡她,討厭她的蛛絲馬跡。
就這么飛著飛著,突然,她隱隱約約聽見了一陣歌聲。
時念真回過神來。
天是灰的,海也是灰的。
雨水拍打海面的嘩啦和海潮聲,把歌聲遮掩得非常飄渺。
透過白茫茫的雨幕,她根本看不清多遠(yuǎn),也搞不清楚是誰在吟唱。
時念真警惕起來。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大海上空。
距離藏海洋生物的地方很近,那是遠(yuǎn)離近海的一片礁石,在地圖上根本沒有標(biāo)注。
末世了,在這里聽到歌聲不正常。
時念真有些擔(dān)心是誰找到了她藏起來的小海鮮,高興到唱歌。
以她現(xiàn)在的心情,可能會大開殺戒。
她立即聯(lián)系了潛水無人機。
還好,小海鮮都還在。
時念真降低了速度,仔細(xì)辨別歌聲傳來的方向,靠了過去。
隨著她的靠近。
歌聲越來越清晰。
那歌聲空靈得不像人聲,在雨天的海面上傳出去很遠(yuǎn)。
時念真想到那個傳說。
海妖用歌聲迷惑水手的傳說。
難道這世上真有海妖?
在末世,所有海洋生物都死掉了,海妖卻變得更加強大,可以出來興風(fēng)作浪?
時念真的警惕程度更高了。
沒有找很久,她就找到了那個唱歌的人。
那是一片露出海面的礁石,距離她藏海鮮的那片深海礁石很近。
一個穿著白衣的女人,黑發(fā)如瀑,背影裊娜,下半身泡在海水里,坐在礁石上唱歌。
雨水自動避開了她,她唱得隨性。
離得近了,歌聲更加的空靈,令靈魂震顫。
時念真聽得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