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白日照魂]
“每說一句假話,我會砍斷你一根手指?!?p> 可她話音未落,一截人類的小拇指就已經(jīng)飛出去了。
蘇阮抖了抖刀上的血,“手滑了,抱歉?!?p> 男人頓時發(fā)出非人般的嘶吼,在地面涕泗橫流地翻滾。
她冷眼看著,想了想,唇角彎出一個微笑的弧度,“別叫啊,乖孩子要懂禮貌,不是嗎?”
熟悉的語句仿佛命令。
男人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雞,頓時收聲。
他喉嚨里嗚咽著,仿佛想硬生生把所有的恐懼和痛苦都咽進肚子里。
可那殘破的身體,怎么容納得了如此龐大的恐慌。
男人開始滑稽地打嗝。
“嗯,不錯,省了我多縫幾針的功夫?!?p> 蘇阮眼中多出一絲真心的笑意。
是的,雖然她沒殺他,但她打算用他最恐懼的方式折磨他。
一樣的利己主義,一樣的沒有道德。
換種形式而已,既遵守諾言,又達成目的,一舉兩得。
......
“接下來,我問什么你答什么,”蘇阮頓了頓,“回答呢?”
“我說,我什么都說!”
蘇阮將屠刀抬起來,在男人迫切的目光里稍稍遠離了一點。
“很好,如果答案不讓我滿意,后果是同樣的?!?p> 男人像鵪鶉似地點頭,他眼神閃爍地窺視著蘇阮短暫的沉思,“你別殺我......我可以告訴你我知道的所有?!?p> “所有?”蘇阮當然察覺到了,他語氣里帶有隱隱的暗示意味,“除了我以外,你還看到了別人的視角?!?p> 男人連連點頭,“對!你想知道他們做了什么,有什么道具,我全都可以告訴你!”
蘇阮默了默。
他的能力果然不局限于附體一人,男人就是靠著這種比陰溝里的老鼠更難防的手段,悄無聲息地獲取所有人的隱私和秘密,從一個個副本里逃生。
不過,她想問的倒不是這個。
“我對其他人的信息不敢興趣,”蘇阮蹲下,輕聲道,“不如來聊聊——神明吧”
她沒錯過男人一瞬間驟縮的瞳孔。
“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那可是副本里的boss,這些人里哪有能刺探到boss情報的能力啊。”他怯怯地答道。
蘇阮沒等他說完,再次作勢舉刀。
“別砍!我說、我都說!”男人叫道。
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兩眼一閉,仿佛在克服內(nèi)心強烈的緊張和恐懼,“我只知道白天和晚上兩個村子是不互通的,白天在村子里活動的是肉體,晚上進入另一個村子的是魂體?!?p> “你在說謊,”蘇阮冷靜而果斷地削去他一截大腿肉,“如果進入的是魂體,你怎么可能還附在我身上?”
斷指和片肉的手感不同,蘇阮感覺自己的手法越來越熟練了。
男人這回叫都叫不出來了。
他徒勞地張嘴,喉嚨里發(fā)出絲絲的嗬氣聲。
好一會兒,才顫抖著嗓子,斷斷續(xù)續(xù)道,“我沒騙你......那個道具,不是簡單的附身......我也有段時間不在你身上,魂體的操作比肉身困難多了......”
蘇阮沉吟片刻。
男人的反應(yīng)看起來似乎沒有說謊。
他現(xiàn)在大概是真的怕極了蘇阮,才把這么有價值的信息直接交代出來。
兩個村子之間的玄機,正常情況下很難察覺,只有他這種特殊的存在狀態(tài)才能窺探一二。
這也能解釋蘇阮進入他視角時的變化。
第一次,蘇阮完全沒有控制權(quán),第二次,卻能稍稍控制一些。
......等等。
蘇阮忽然意識到什么。
也就是說,第一次她進入的是男人的魂體視角,第二次才是肉身視角。
男人剛一進入副本,就將自己的魂體抽離出來。
這個副本里,在善果村活動的是肉身,惡因村里活動的才是魂體。
那他看到的那個東西......
原本散亂的碎片在腦中整理為一條明確的線索。
“你看到了,對吧?”蘇阮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什么?”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在裝傻,露出一臉茫然。
“你好像不是自愿被關(guān)進神像里的吧,”蘇阮笑了,終于抓到他話語里的馬腳,“這么努力轉(zhuǎn)移話題,就是不想讓我發(fā)現(xiàn)這件事,不是嗎。”
“那個把你關(guān)進來的東西,那個從剛進副本就盯上你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男人不說話了。
他不做任何反應(yīng),只是低頭,一味地沉默。
“不想說嗎?!?p> 蘇阮將刀鋒對準他的脖子,仿佛漫不經(jīng)心的威脅,“告訴我,可以考慮放你走?!?p> “......不,我不能......”
但男人的聲音低到幾不可聞,好像陷入了全面的恐慌,根本無法言語。
渾身顫抖著,脖子暴起青筋。
蘇阮皺眉,忽然感覺哪里不對勁,用刀背抬起他的下巴。
只見男人不知何時張大了嘴,下巴像脫臼一樣被迫打開,涎水不斷從口角滴落。
喉嚨深處冒出一團陰影,將他整根脖子都撐大。
蘇阮呼吸一滯,條件反射地跳開。
“不、不要,救......救我......”男人絕望地朝她的方向爬動,試圖抓住蘇阮的腳踝。
蘇阮深呼吸,強行壓制住自己逃跑的本能,沉聲問道,“告訴我祂是什么,告訴我就救你!”
“qin......”
然而來不及了,男人囁嚅著嘴唇,擠出一個扭曲的口形。
藤曼從他的眼眶里爬出來,將兩顆帶著血絲的眼珠子擠了出來。
“啊......啊......”
就像一顆種子在他體內(nèi)迅速生根發(fā)芽,鋒利的枝椏直接刺穿了男人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摧殘得支離破碎。
血肉是養(yǎng)分,從人體內(nèi)長大的畸形植物將母體吞噬殆盡,很快長成了一顆奇形怪狀的矮樹。
樹枝暗紅,就像怪物裸露在外的皮膚。
男人的腦袋軟趴趴地吊在枝頭,最后的口形似乎是【救救我】。
結(jié)果,他竟也變得跟那個浴缸里的女人一樣了。
也許還跟數(shù)不清慘死于他手下的無辜者一樣。
而失去養(yǎng)分的樹,似乎也對蘇阮沒有興趣,以生長時同樣的速度,迅速地枯萎。
枯枝落在破舊的磚面,隨即腐朽,變成一吹即散的黑色粉末。
仿佛它生來的使命就是殺戮,以活物的肉身為母體,綻放一場無聲的血腥煙花。
綻放完畢后,也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于是很快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