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東西忽的變的滾燙了起來。
知魚驀的想到了自己十七歲那年生日。
彼時,父母還沒有離世。
她還是江家千嬌百寵的大小姐。
那日生日宴上她喝多了酒,謝辭安正值畢業(yè),沒空過來,托人給她送了禮物。
她干脆拿著禮物坐在花園里拆了起來。
一抬頭,就看見了謝淵。
正往家走去。
他與謝辭安年歲相仿,平時穿的衣服也差不多,隔的又遠,知魚那天又喝多了酒,隔著一整個花園,知魚把他認成了謝辭安。
她心里還在氣惱著謝辭安沒有參加她生日宴的這件事,隔著這么遠的距離,連聲哥也沒喊,直接道:“喂,我可還在生氣呢?!?p> 那人停了停腳。
朝她看了一眼。
似是皺了皺眉。
又抬腳往謝家的方向去了。
知魚急了,飛奔下了臺階,喊著:“站??!”
她身上穿著生日宴的禮服,腳上踩著高跟鞋,下臺階的時候,因喝多了酒,沒站穩(wěn)。
知魚那會兒嬌氣,驚呼出了聲。
于是謝淵便停住了腳,又轉頭看了過來,看見她受傷了,似是要跑過來,知魚想著,他跑過來得多遠呀。
這可是他們家后花園,今天她生日,為了安全,后門都是鎖著的。
他還得從前門進來。
算了,還是她過去吧。
于是她喊了一句:“你別過來了。我過去找你算賬?!?p> 她身上是白色的禮服長裙,頭上還戴著小皇冠。
像個公主一樣。
提著裙擺跑了過去。
夏日的風撲面而來,將少女的發(fā)絲往臉上吹拂而去。生機勃勃。
她就這樣奔向他。
嘴里還在念叨著:“我還在生氣呢。”
“你既然回來了,為什么不來參加我的生日宴。”
“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什么好哄的?!?p> “你怎么不說話?是想到賠禮的方法了嗎?”
“我告訴你,要是賠禮不讓我滿意的話,我可不會輕易原諒你的?!?p> 直到跑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不是謝辭安,是謝淵。
知魚有些尷尬。
找著措辭要道歉,謝淵就開口了:“想要什么禮物?”
知魚更尷尬了。
她甚至想往后退退。
謝淵沒給她這個機會,隔著江家的花團錦簇遞給了知魚一張紙,一張白紙,什么都沒有的那種,他垂著眼,說著:“我身上只有這個了?!?p> “想要什么,就寫上去。等以后,我一定讓你如愿。”
他很認真的看著她:“江大小姐,生日快樂。祝你歲歲如意?!?p> 被那張紙弄的,知魚心里的那份尷尬倒是徹底消散了。
反而笑了出來,也是酒壯慫人膽了,接過來說了句:“怎么那么像愿望清單啊?”
謝淵看著她不說話。
知魚以為他是不知道什么意思,想解釋來著。
結果發(fā)現(xiàn),有些東西吧,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干脆道:“阿拉丁神燈知道吧,你就理解成那個就行?!?p> 謝淵還在站在那兒,夏日的光影透過花團錦簇形成一片陰影,他站在里面,像是窺不到任何光影。
知魚的心驀的被攥緊。
干脆隨手在旁辣手摧花,摘了朵玫瑰送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塞進了謝淵手里:“也祝你歲歲如意?!?p> 她知道玫瑰這種花,會讓人誤會。
又解釋了句:“今年江家只種了玫瑰?!?p> 謝淵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收下了。
她也是后來才知道,那個時候,謝老爺子病危,謝淵即將被放逐海外。
他花了很久很久,終于接受了一個現(xiàn)實,那就是,他的父親原來真的不喜歡他。
有人用一生去祈求父母之愛,到最后才接受,有些東西,不是強求就能得到的。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他只用了二十余年。
那之后沒過多久,知魚父母離世。
她也再沒喝過酒。
仔細想來,她最花團錦簇最熱鬧無懼最無憂無慮的歲月盡數(shù)停在了那個夏日。
那也是她最純真的少女時期最后一次見謝淵。
最后一次喝醉酒。
最后一次那么不顧禮數(shù)的飛奔。
自此七年。
身邊萬事皆變。
可卻有人,踏過七年的茫然時光,給她送來了當時開玩笑時隨口說了一句——阿拉丁神燈。
知魚恍惚了片刻。
帶著凌烈氣息的大衣已經(jīng)又一次披到了她身上,謝淵站在一旁,垂眼看她,“大小姐,這衣服你可是要洗了還我的?!?p> 所有的恍惚全都消失不見了。
“知道了?!?p> 謝淵像是有些不放心似的:“我這衣服可貴了?!?p> 知魚想磨牙了。
憋著氣道:“小叔放心。我一定洗干凈了還給你?!?p> 謝淵已走到病房門口開了門,回過身提醒:“記住你的話啊。親手還我啊?!?p> “畢竟,”,他語調(diào)里帶著一股子隨性,聽起來,有些散漫。
“你可是,有前科的?!?p> 說罷,也不等知魚反駁,就道:“走啊?!?p> 知魚抬眼看他。
謝淵一哂:“不是家教嚴,要回家嗎?走啊,今天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親自送你回去?!?p> 知魚輕蹙了下眉。
這些年,知魚學會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身邊這些人給予她好意,都是有緣由的。
或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么。
從她父母離世的那一年她就懂了。
除了那么幾個摯交好友,其余的,大多都是如此。
謝淵像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等什么呢?”
“江大小姐,你可要知道,我可是不是那種一心好人好事的人,你這次可欠我一個人情。以后要還我的?!?p> “再不走,我可就要坐地起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