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了口氣,閉上眼,努力將自己蜷在軟軟的錦衾中,感受棉絮那虛浮薄弱的輕暖。
拓跋軻正在冷淡嘲笑:“南朝這些金枝玉葉,身子弱得一陣風(fēng)都吹得倒,不知怎的居然有人喜歡,真是怪事……”
豫王怎樣回答我并沒有聽見,我也不感興趣。
我只是在半昏半睡中一遍遍提醒自己,支持住,等蕭寶溶來救我。
然后,伺機(jī)而動,一擊必中!
如果不能為自己雪恥報仇,所謂的隱藏自己,示人以弱,將是真正的無能和軟弱。
我是蕭寶墨,齊明帝最疼愛的公主寶墨,絕不無能,絕不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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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的十五年歲月怕是果然太過順暢幸福了,讓我的身心還是無法接受驟然而來的變故和打擊。自那日回到自己屋中后,我便一直發(fā)燒,昏昏沉沉地病臥于床。
拓跋軻雖說要用我和我的哥哥們來為靖元帝報仇,不過看來還不想我死。隨行的北魏太醫(yī)每日都來把脈,說我身虛體弱,受了驚嚇,又染了風(fēng)寒,開出來的藥極苦。
雖然再不可能有人如蕭寶溶那般,令人端著藥拿了糖溫柔哄我,我還是捏著鼻子忍著惡心每次將藥汁喝得見底。
越是無人憐惜,我越當(dāng)自己保重,方才對得住真正憐愛我的親人,方才有機(jī)會反戈一擊,盡雪前恥。
總算輕羅和連翹服侍還算盡心,見我總不出汗,幾乎每時每刻都給我預(yù)備著滾燙的姜茶,每次半夜醒轉(zhuǎn),也見必有其中一人守在床頭,衣不解帶。
這一病,足足拖了半個月,才勉強(qiáng)算是恢復(fù)過來,攬鏡自照時,臉龐已小了一圈,眼睛便更顯得大了,顧眄之際,眉目如有煙籠,少了幾分靈動活潑,卻多幾分縹緲的憂郁迷離……
那種霧氣般揮之不去的憂郁迷離,我曾在母親眸中看到過,曾覺得是那般的高貴而恍惚,令人猜不透,卻又忍不住想要接近,努力用自己的雙手為她撥云散霧。
我本疑心著我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等清雅絕塵的氣韻,可原來,這種看似高華的美麗,不過是一場凌暴,一場劫難,一場大病的附屬衍生物。
災(zāi)難的衍生物。
卻不知,在母親曾受萬人尊崇的身份背后,她又經(jīng)歷過多少如我這般的劫難?
我盯著自己眼角唇邊尚有稚氣的面龐,還是讓輕羅他們把我梳著女兒家干凈純稚的發(fā)式,拓跋軻不感興趣的發(fā)式,只盼他將我蹂(河蟹)躪踐踏一回,出了惡氣,不再來打我的主意。
細(xì)算來,如果蕭寶溶一路順利,他的救兵,也該搬來了吧?
雖然當(dāng)日和約約定北魏交還廣陵,但拓跋軻借口接收江北十八城池需要時間,這半個月來并沒有撤離廣陵,依然日日在附近操練,似在等待著什么;而輕羅等人則聽到些風(fēng)聲在議論,說魏帝繼續(xù)在往廣陵方向集結(jié)各部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