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探親
這些樸實(shí)無華的話比任何時候更能打動人心，張信險些流出了淚水，不過是強(qiáng)忍著罷了。張勝見了故意說道：“不是吧，偌大的王府，難道連杯水都沒有啊?！睆埿怕勓孕α?，說道：“王府沒有水，只有茶，喝嗎？”
張勝聽了咋舌，雖然說他家境還不錯，那也是相對而言，是喝井水長大的，茶是非常罕見的。雖然說中國是產(chǎn)茶大國，明朝時候制茶工藝更是得到發(fā)展，不過茶葉價格居高不下，不是平民家庭所能承擔(dān)得起的，在西北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更有些茶馬市場，以茶易馬，可以說茶葉價比黃金。
“不愧是王府，真闊氣?！睆垊倭w慕說道：“剛才進(jìn)來的時候，就覺得這里真美，以后我要是有這樣的一幢房子，就不往此生了。”張勝所說的房子，指的是偏廳外的獨(dú)立小院，他是從后門進(jìn)來，直接到這里的，沒有見完王府的全貌，不然會更加驚嘆。
張信從茶室沖了兩杯茶，端出來分置放好，聽了張勝的志向，沒有取笑他，而是鼓勵說道：“今年你能中舉，總有一天會實(shí)現(xiàn)這個夢想的。”古代讀書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出人頭地，錦衣玉食，張勝能有這樣的志向很符合這個時期的標(biāo)準(zhǔn)，也代表了明朝千萬讀書人的想法，十年寒窗苦讀，還不是為了一舉成名天下知。
“嗯，我要奮發(fā)圖強(qiáng)，今年鄉(xiāng)試一定會榜上有名?！睆垊賵?jiān)定道，看得出他是深受刺激了，張信對此持樂觀態(tài)度，說道：“你有這樣的信心當(dāng)然是好的，不過也要注意方法啊，不要學(xué)人家頭懸梁，錐刺股自虐啊，”
張勝哭笑不得說道：“人家賢人好好的勵志之舉，讓你給說成自殘了，不過你放心，我最多是聞雞起舞而已，要知道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張信鄙視說道：“說白了還不是怕痛，虧我還提醒你有懸梁刺股這招呢?！?p> “不是不讓我用的嗎?！?p> 打趣幾句，然后張勝再說說州學(xué)的情況，袁方和孫進(jìn)的消息，最后說明了來意：“信子，過兩天就是十五了，除夕你不能回村，上元節(jié)應(yīng)該有空了吧。村里人很想念你，希望你回去一躺，可以嗎？”
張信沉默了，片刻后說道：“嗯，你先到我房里住一晚，我馬上向興王請假，今晚我們要秉燭夜談，明天一早出發(fā)?！?p> “好的，我也想看看你住什么地方，到底有沒有吃苦?！睆垊傩Φ?，語氣卻透著真誠，張信笑笑，徑直帶他到自己居住的小院，一路上王府的景色讓張勝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直呼不虛此行。
安頓好張勝后，張信直接走向興王書房，他已經(jīng)摸清興王的作息時間，知道他這個時候一般會在書房里看書，所以說古代的人娛樂生活真是極度缺乏啊。到了書房前，張信讓一位仆人去通報，不一會興王有令請他進(jìn)去。
“見過王爺。”張信向興王行禮道，對于興王張信還是蠻敬重的，畢竟像興王這樣不魚肉鄉(xiāng)民的藩王實(shí)在太少了，雖然不知道是否真心實(shí)意，起碼名聲還不錯，這說明興王治下百姓過得還是可以的。
“嗯，張勝來了，你不好好陪他聊聊天，來找本王所為何事？”興王注意力從書中移開，抬頭向張信道。對于興王知道張勝的到來，張信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興王府上下有什么事情興王都了然于胸。
“你可是來請休的?！辈坏葟埿呕卮鹋d王就徑直說出自己的推測，語氣很肯定。張信微微一笑，奉承道：“王爺慧眼如炬，正是如此，過兩天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我想回去探親，萬望王爺恩準(zhǔn)?！?p> “思鄉(xiāng)乃人之常情，本王豈能不準(zhǔn)，不過世子功課也是重要的，你要快去快回，不要耽擱?！迸d王突然語氣一轉(zhuǎn)，說道：“張信啊，教導(dǎo)世子你辛苦了，數(shù)月來你的努力我可是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的，等下你到駱管事那領(lǐng)這幾月的束修，給家里添置點(diǎn)東西吧?！?p> 終于發(fā)工資了，張信很感動，還以為是免費(fèi)勞力的呢，眼眶里轉(zhuǎn)著淚珠，興王還以為是自己說的話打動了張信，不由大為得意，心想就算張信怎么有才學(xué)，還不是一個小孩，幾句話就可以收買了。
“謝謝王爺?！?p> 張信道謝完畢正想告退之時，興王突然說道：“唐宋八大家這個稱呼可是你想出來的，本王覺得很貼切?！睆埿琶院?，不明白興王說些什么，忽然醒悟過來，這不是前陣子自己授課時對朱厚熜所說的嗎，興王提這個做什么。
“自從前朝朱右先生攥成《八先生文集》后，世人都沒有想到用唐宋八大家來稱呼他們，只有你想到了，不錯，韓柳蘇王等前人文風(fēng)相近，文章已經(jīng)大成，以大家之稱非常合適?！迸d王笑道：“張信，你不愧是個聰明人啊?！?p> 張信糊涂了，難得現(xiàn)在還沒有這個稱呼，聞言說道：“王爺過獎了，這不過是一時之得，算不上聰明?！迸d王輕輕一笑，也不理會，續(xù)而說道：“張信，這八位先生中你最佩服的是哪位，為什么佩服他，說說原因?！?p> 張信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興王扯這個做什么，想了一下說道：“我最佩服的是蘇洵，三字經(jīng)有云：蘇老泉，二十七，始發(fā)奮，讀書籍，我很敬佩他這種精神?！?p> 興王大訝道：“本王還以為你最敬佩的是蘇軾呢，熜兒說你很推崇蘇學(xué)士。不過也好，這更說明你是個聰明人，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回去收拾一下，別讓張勝久等了，本王就不送了?！?p> “王爺，這樣放他回去恐怕有些不妥當(dāng)啊。”陸松目送張信遠(yuǎn)去的背影，從書房角落里走出來對興王說道。興王笑而不答，說道：“陸松，你可知蘇洵的生平事跡？”
“卑職不知，還請王爺賜教?！?p> “蘇洵，字明允，號老泉，是四川眉州眉山人，少年時屢屢應(yīng)試不舉，據(jù)說二十七歲才發(fā)憤讀書，經(jīng)過十多年的閉門苦讀，學(xué)業(yè)大進(jìn)，后經(jīng)當(dāng)時權(quán)貴的薦任才得以致仕?！迸d王解釋道：“最讓人稱道的是他生了兩個與他一般有才學(xué)的好兒子，真令本王羨慕?！?p> “這何張信有什么關(guān)系？”陸松弄不清楚這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變得迷糊起來。
“還不明白啊。”看著迷糊的陸松，興王只好耐心說道：“張信說他佩服蘇洵，不就是想說他希望在這次科舉失敗后，求助于本王，推薦他進(jìn)仕途。張信不錯，未算勝而先算敗，為自己謀一條后路，所以本王就說他是個聰明人啊。”
陸松有點(diǎn)明白了，但是還是感到疑惑，說道：“那張信如果說他佩服的是那個蘇軾呢，王爺該怎么做啊？”興王冷笑道：“如果張信真的和蘇軾一樣，一肚子不合適宜，不識時務(wù)，怪莫要怪本王翻臉無情了?！?p> “卑職明白了，張信一但有什么動作，必匯報王爺，請王爺定奪?！?p> “嗯，去吧?！迸d王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手中的書上，恢復(fù)了儒雅的風(fēng)度。
興王真可怕，張信一邊走一想，幸好自己機(jī)靈，回到小院后也不多說，馬上收拾行禮，然后到駱安管事那你領(lǐng)錢，再跑到朱厚熜那里告辭，吩咐他要好好學(xué)習(xí)，最后在鎮(zhèn)上雇了輛馬車，與張勝悠哉的趕路了，畢竟安陸離應(yīng)城雖然不遠(yuǎn)，但要也花時間的。
一路無話，到了應(yīng)城縣，張信帶著張勝開始了大采購，全村老老少少都有禮物，讓張勝直報怨東西太多太重了，最后這些禮品整整裝了一馬車，擠得兩人差點(diǎn)坐不下。
近鄉(xiāng)情怯，越是接近溪山村，張信的心就跳得更厲害，張勝可管不了那么多，馬車一到村口，他馬上拉開嗓子直吼道：“有人在嗎！我?guī)抛踊貋砹?，快點(diǎn)出來迎接啊?！甭曇糁?，回聲十里，更不用村子了。
“信子回來了?！贝迦藗儽娍谙鄠鳎娂娕艿酱蹇谌ハ嘤?，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張信差瞇掉下眼淚來，圍觀的眾人一下就把張勝擠出去了，急得他哇哇大叫，直說村人們偏心，村里的人們不管他在那亂嚷嚷，圍著張信在那噓寒問暖，拉拉扯扯，熱鬧非常。
直到村里太字輩的老爺子出言喝道：“都圍著信子做什么，還不去做飯，信子也累了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說?！遍L輩有令，莫敢不從，眾人這才漸漸散去。
“太爺，我回來了?！睆埿糯嘞?，磕頭說道：“過年過沒有回來，讓您失望了。”
“呵呵，傻孩子，有出息了?！崩蠣斪由焓址銎饦泛呛切Φ溃骸澳軒屯鯛斪鍪率悄銕资佬迊淼母?，怎么能說回來就回來啊，何況夫子也說了，以后你當(dāng)大官了，回來的時間就更少了，到時莫要忘記村里才好?！闭f完語氣有些傷感。
“太爺，瞧你說的，做再大的官還不是要回來，祖宗牌位都是放在這里的，能跑哪去啊?！睆垊俦砻嫔洗蟠筮诌值?，其實(shí)還是蠻會安慰人的，經(jīng)他這么一說，老爺子的心情好轉(zhuǎn)了，笑道：“大官你就指望不上了，還要看信子的，到時讓他提攜你一把，光宗耀祖也算上你一份，以后在族譜上也寫上你的名字。”
“太爺又在打擊我的信心了，不和你說了，我回家看看爹娘?！睆垊倜娌桓纳梢娺@話聽多了已經(jīng)有免疫力了，況且他也覺得老爺子說的有道理，張信做官的希望確實(shí)比他大多了，這是不可否認(rèn)的事實(shí)。
“這孩子，說幾句就走了，還把我放在眼里嗎，以后找個機(jī)會教訓(xùn)你一下?！崩蠣斪釉斉?，張信笑呵呵上前扶住老爺子，說道：“勝子不把你放在眼里，他是把您放在心里啊，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他計(jì)較了。”
“還是信子回說話，好了你回去吧，你爹娘也該等急了?！崩蠣斪勇牭孟残︻侀_，揮揮手對張勝道：“不要打擾我和信子說話?！?p> 張勝笑呵呵的也不反駁，聞言一溜煙的跑了，瞬時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