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行人屈指可數(shù),幾把遮陽傘慢吞吞地挪著步子,偶爾也會過來輛車,發(fā)出有氣無力的粗重喘息,雖然才不過下午四點半,可陽光仍然保持著讓人難以消受的熱度,不過這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公共站牌下一對青年男女的激烈對話。
“看來你心情不錯呀!”在確定自己已經(jīng)忍耐到極限,趙曉凡深深地吐出口憋了許久的氣,理智終于戰(zhàn)勝了情感。
“什么?”錢偉康一時沒有聽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她真是一個傻瓜,絕對的,光憑這一點就已經(jīng)夠讓她難堪的了,但更為悲哀的卻是——這又的的確確是一個事實。
為什么要去他家?
為什么要去那個和自己一點也不相干的鬼地方?
為什么要在這里?
為什么要和眼前這個討厭到咬牙切齒的人說話?
這些念頭密密麻麻地在腦?;问?,直砸得她頭昏眼花。
“為什么要騙我?”趙曉凡盡量心平氣和地。
“騙你?”錢偉康先是一怔,跟著搖了搖頭,“沒有呀!”
“沒有?”趙曉凡瞪大眼,臉上是一副想揍人的表情,“那八月一號結(jié)婚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說你事先不知情?”
粗略地算了下,現(xiàn)在是七月初,大概還有二十多天,就是皇帝嫁女也沒這么草率吧!更何況像她這樣的現(xiàn)代都市青年,玩閃婚,她不是玩不起,可是總也得挑挑時間和對象吧!
“這個……我是知道,”錢偉康默想片刻,“可那都是一個星期以前的事了,我還以為伯父伯母他們早就告訴你了?!?p> “……”聽了他的解釋,趙曉凡不禁有點無言以對,想想父母也真是,為了逼她結(jié)婚,搞出這么多名堂,至于嘛!
“你真得不知道?”遲疑了一會兒,錢偉康試探著開口。
“你說呢?”趙曉凡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也許……也許是他們一時疏忽忘了吧!”錢偉康認真思索了一下,總算找到一個自己勉強可以接受的理由。
“哼!這么大的事都能忘,你以為他們是小孩子嗎?”趙曉凡像看傻瓜一樣地看著面前的這個人,覺得他真是白癡得夠可以,“那你干什么去了?為什么也不打個電話給我?”
“我……”天還真是熱呀!錢偉康緊張地搔了把頭,這才發(fā)現(xiàn)發(fā)根全濕了,“不是你說……不讓我給你打電話嗎?”
“哦,有這回事嗎?我什么時候說過……”正當氣憤之余,趙曉凡突然語窒,因為她想起了約法三章,于是下面的話便明顯底氣不足起來,“可是……我有說得那么絕對嗎?”
“……”聽了她的話,錢偉康真有種想笑的沖動,可鑒于目前這種情勢,也只能強忍作罷,論講理他還真不是她的對手,那怕他一點錯都沒有,這一點從認識到現(xiàn)在毋庸置疑。
是的,雖然他心里也承認,這樁婚事來得有點太突然,也太快了,但是既然對方就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事情又進展得如此順利,那么順理成章地,閃婚一下又何妨?
當然,這并不是代表他對自己沒信心,如果沒有這么七趕八湊,談個三五年戀愛總還可以吧?雖然他不夠聰明,但他夠?qū)嵲?,雖然他不夠優(yōu)秀又不夠浪漫,但他夠真誠夠執(zhí)著。
畢竟,愛情來的時候總是有時差的,不是他早,就是她晚,反正不能夠同步,除非得到了命運的特別眷顧,或者是老天爺?shù)拇箲z,那么,既然有幸處在同一個時空,那就不怕有時差,怕的卻是錯過彼此,進而錯過這份觸手可及的幸福。
“那現(xiàn)在怎么辦?”趙曉凡很不滿意對方的沉默。
“我的親戚朋友們都知道了……”錢偉康囁嚅著。
“知道了又怎么樣?”趙曉凡橫了他一眼。
“可是伯父伯母那邊……”錢偉康猶豫著該怎么說。
“你是在威脅我嗎?”趙曉凡皺起眉頭,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心虛,其實她心里已經(jīng)在苦惱了,“少拿我的父母壓我!”
“你不是說過……”可惜對方這次卻沒有一丁點要停下來的意思,“如果要結(jié)婚,不管對象是誰都沒什么差別……”
“你聽誰說的?”趙曉凡再也忍不住,不覺抬高了聲音。
“……你姐說的?!卞X偉康坦白得很平靜。
“我姐?”趙曉凡難以置信地瞪視著他,口氣十分地僵硬,天??!想不到這道她一直以來認為最堅固的堡壘也不可靠了,她努力地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怎么會告訴你這些?”
“嗯,這我也不知道……”錢偉康一臉困惑地。
“哼!得了便宜還賣乖!”趙曉凡撅著嘴,悶悶地道。
天空多了幾朵浮云,不著痕跡地飄動著身體,輕易地勾勒著種種細微的變化,太陽仍好象未動分毫,還在努力地釋放著其滾滾熱潮,華麗麗地炫耀著它的無所不在,無所不能。
接下來是什么?誰也不知道,沒有一絲風,兩邊的行道樹呆怔怔地守著自己的崗位,綠綠的葉子干澀不說,還有些沉重的抬不起頭來,有心想要期待什么,卻又怕時機不成熟。
“偉康回來了嗎?”送走未來兒媳婦后,錢母小睡了一會兒,等她醒過來,已經(jīng)下午五點多鐘了,她趕緊來到客廳,卻看到女兒正悠閑自得地坐在沙發(fā)上,邊看電視邊吃西瓜。
“還沒有。”錢偉麗轉(zhuǎn)過頭來,“媽,你也來一塊?”
“不了,我喝白水就行了?!卞X母過來坐下。
“噢。”錢偉麗應了一聲,眼睛仍舊回轉(zhuǎn)到屏幕上。
“樂樂他們?nèi)四??”錢母向四周張望了下。
“嗯……”錢偉麗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把嘴,“志斌呢?在爸爸房間里下棋,至于樂樂嘛!好象在和偉安玩游戲吧?”
“這么小就玩游戲,你也不好好管管,”錢母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有點擔心地,“可別讓偉安把她給帶壞了。”
“沒事,”錢偉麗無所謂地,“我心里有數(shù)呢!”
“你呀……”錢母一口氣喝下大半杯,跟著想起了什么,“又讓你和志斌忙活了大半天,還特意給廠子請了假……”
“哎呀!什么忙活不忙活的,”錢偉麗把西瓜皮歸整了一下,“我和志斌不過是一天假,偉康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呢!”
“這倒也是。”錢母笑著放下了杯子。
“媽,都是一家人了,還總客氣什么。”錢偉麗也笑了。
“偉麗,你說曉凡這姑娘怎么樣?”錢母突然轉(zhuǎn)了話題。
“怎么樣?”錢偉麗先是一愣,然后撲哧笑出聲來,笑得錢母有些莫名其妙,“媽,您開什么玩笑呀!人家跟咱們偉康再過二十來天就要正式結(jié)婚了,您現(xiàn)在問我怎么樣?”
“是有點遲……”錢母一驚,“不會是有什么問題吧?”
“人好好的一個姑娘,能有什么問題呀?”錢偉麗奇道。
“唉!你不知道,咱們家偉康相了這么多次親,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合心意的,我當時就怕人家姑娘不愿意……”錢母嘆了口氣,“現(xiàn)在想想,這門親事也確實訂得有點倉促了?!?p> “媽,現(xiàn)在很流行這個?!卞X偉麗試圖安慰。
“流行?什么都能趕流行嗎?”錢母有點不太高興地,“對了,偉麗,你有沒有覺得她穿的那件衣服有點別扭???”
“別扭?好象有點吧!”錢偉麗努力回憶著。
“總覺得不像個能安穩(wěn)過日子的人兒?!卞X母開始憂慮。
“媽,您又想到哪兒去了,人家穿的那不叫別扭,叫潮!”錢偉麗笑了笑,不知該怎么給她解釋,于是隨手取過來一本時尚雜志,“您看看這上面模特穿的戴的,是不是更別扭?”
“怎么一個個穿得……”錢母看著看著不覺皺起了眉頭,想了半天才找到適當?shù)脑~兒形容,“跟要飯得差不多?”
“什么要飯的!這叫混搭?!卞X偉麗幾乎笑岔了氣。
“跟這些比,曉凡這還算正常的了?!卞X母微舒了口氣。
“嗯?!卞X偉麗點頭,順手又把那本雜志放回了原處。
“可……我們給她禮錢的時候,她接的是不是也有點太痛快了?”錢母扯了扯黏在身上的汗衫,又挑起了別的毛病,按照規(guī)矩,兒媳婦第一次上門,公公婆婆和大姑子都應該準備見面禮的,當然他們也不能例外,尤其是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
“還好吧!再說都快要成為一家人了,有必要見外嗎?”錢偉麗認真思索了一下,“我倒是覺得人家姑娘挺實在的?!?p> “我就怕將來苦了咱們偉康……”錢母似乎仍未釋懷。
“那是你沒看見他有多高興。”錢偉麗抿嘴樂了。
“這倒也是?!毕氲竭@兒,錢母的臉色總算有所緩和了。
“還說呢!上次他們逛完商場回來,是誰說人家姑娘又節(jié)儉又懂事的,”錢偉麗繼續(xù)道,“自己什么東西都沒有買不說,還把錢都貼在了咱們家偉康一個人身上,這還不夠嗎?”
“她給偉康買的也夠貴的了?!卞X母有點心疼地。
“那可是您兒子?。 卞X偉麗聽了,忍不住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