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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行九塞

龍行九塞

鏤玉齋主 著

  • 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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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2-06-12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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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居庸關(guān) 第二章 土木堡

龍行九塞 鏤玉齋主 8167 2012-06-11 19:58:11

    開篇

  雁行高遠(yuǎn),瞰千里、今昔河山如畫。漢雨胡風(fēng),渾不褪、斑駁當(dāng)時顏色。九塞黃沙,三關(guān)雉堞,陣鼓催鳴鏑。輪回明月,冷看刀俎成席。

  征騎蹄破冰河,冽冽湔又是,兵戎痕跡。逐鹿縱橫,終落下、羌笛聲中家國。鼎鑄誰家,斯民草芥也,片甌無得。龍吟如我,為誰聲徹南北。

  ——調(diào)寄念奴嬌

  第一章居庸關(guān)

  天啟六年秋,已是輕寒時節(jié)。

  京城西北軍都山麓,官道自南面逶迤入山,便是四十里的峽谷。兩峰夾峙,一道中開,百重峭壁居高臨下,形勢極其險(xiǎn)要。于山谷之中遠(yuǎn)望層巒疊嶂,兩邊長城或起或伏蟠于重山之上,若一矯龍之身,交匯于官道處,被一高大的城門連接起來。崇墉峻壁,門樓巍峨,那便是關(guān)溝

  鎖鑰之塞—居庸關(guān)。

  時過正午,浮云半掩的秋陽無力的照在山巒。遠(yuǎn)處山林的片片紅葉,若一滴滴血跡,涂抹著漸黃的秋山。官道自東南而來,向西北蜿蜒而去。路上行人稀稀落落,或牽馬負(fù)馱,或獨(dú)輪載貨,都是行色匆匆,只怕在

  這關(guān)溝里誤了腳下行程。

  一輛單匹車馬自東南疾馳而來。車上是拱形席棚遮就的車廂,一片布簾掩著車內(nèi)的人兒。坐在車前面的老者不住的揮舞著手中鞭子,促馬狂

  奔,竟將路邊的落葉旋飛起來,車后揚(yáng)起一片土塵。

  布簾后一少女聲音道:曹伯,你這樣趕路,那馬兒會吃不消的。

  老者并未停下手中的鞭子,嘴里回道:等過了居庸關(guān)再歇息吧。

  說話間,馬車轉(zhuǎn)過一道急彎,已經(jīng)看見了居庸關(guān)那高大的城門。關(guān)下進(jìn)出城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老者停下鞭子,跳下馬車。馬兒也放緩了腳步,到得門洞前停了下來。守關(guān)兵士撩開簾布看了一眼問道:車中何

  人?

  曹伯賠笑道:老夫帶兒女去口外探親,并無別的夾帶。

  兵士略作翻檢便與放行。這曹伯躍上馬車,出得關(guān)門復(fù)疾駛而去,不敢稍作停留。又行得數(shù)十里,還未出八達(dá)嶺關(guān)溝。曹伯偶然回頭一望,

  驚呼一聲不好,便不停的揮舞鞭子,驅(qū)車狂奔。

  車后不遠(yuǎn)處,十余騎疾馳如風(fēng),踏起一路塵煙,馬蹄的的直追過來。兩騎越過車輛勒馬阻住去路,將駕車之馬驚的大嘶一聲,停了下來。那攔車之人赫然褐衣小絳,尖帽白靴,竟是廠衛(wèi)番子打扮。

  其中一身披褐氅之人嘿嘿冷笑道:老兒車馬倒快,沒幾個時辰就快跑出關(guān)口了。也不想想,你們能逃出督主的手掌心么?向后面的幾人一應(yīng)

  手下喝道:將他們拿下,一并押解回京受死。

  曹伯穩(wěn)坐車前不動,口中怒斥道:魏狗閹賊,僅僅因?yàn)槲壹依蠣攧偙?p>  直言,便冤獄加身,難道還要趕盡殺絕不成?

  旁邊一人喝道:掌嘴,單憑你對督主如此大不敬,就當(dāng)受剝皮之刑。

  說著手中馬鞭向老者當(dāng)頭劈去。

  曹伯將頭微微一側(cè),伸手一把拽住鞭子喝道:下來。

  那馬上吆喝之人就力騰空翻滾,左手五指如鉤竟成鷹爪向曹伯面部抓

  來。曹伯跳下馬車,躲過一抓。兩人霎時斗做一團(tuán)。

  身披褐氅之人一鞭向車棚揮去,將馬車棚頂劈作兩半。車內(nèi)女子驚呼一聲,躲在車幫一側(cè),險(xiǎn)些墜落車下。那人飛身下馬,伸手抓住女子臂膀便要拎下車來。旁邊一男兒高喊了一聲:不要抓我姐姐。張口就咬向那廝手腕。那人哎喲一聲,一甩手,將男兒摔出一丈開外,頭部撞于路

  旁山石,登時暈死過去。

  曹伯見狀,須發(fā)皆豎,大呼一聲:狗賊,我與你們拼了

  他一式大摔碑手將前人逼退,斜里一步竄到跟前,雙拳并出,便搗向那人前胸。

  對方哈哈一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腳下滑步,一個側(cè)身避過雙拳,

  順勢肘錘撞向曹伯左肋。

  曹伯踉蹌退后三步,噴出一口鮮血,跌坐地上,眾人上前便要拿人。

  忽聽得一陣馬鈴脆響,倏忽便到了跟前。

  一眾東廠侍衛(wèi)方欲拿人,聽得鈴聲急促,轉(zhuǎn)眼便至,暗道:何人何馬,

  如此迅疾,皆心生警覺,側(cè)目而視來人。

  來者三騎,為首之人乃一公子模樣,眉清目朗,一臉正氣。著一襲白衫,騎一匹棗紅馬。與其并肩而立之人年紀(jì)相仿,只是面目黝黑,身著緇衣,座下黑馬白蹄。身背一長布口袋,其內(nèi)不知是何兵刃。后面一人乃一少女,約十一二年紀(jì),紅衣束腰,著一雙蠻靴。小小年紀(jì)。束腰處居然佩一把短劍。劍鞘十分的精致,鑲有數(shù)顆翡翠。坐騎乃一白馬,

  馬脖系小銅鈴,想必適才便是這馬鈴作響。

  那白衣公子于馬上持鞭指向眾人道:大明之地,竟也多此恃強(qiáng)凌弱

  之輩。爾等幾個大漢欺負(fù)老弱女子,算什么英雄。

  披褐氅者聽言大怒道:何方小子,有眼無珠,看不出爺在辦差么?

  “辦差?看不出。倒似強(qiáng)盜打劫”。那公子撇嘴譏諷。

  先前與曹伯交手之人按耐不住罵道:小賊想必是同黨,一并做了他。

  說話間伸手便是一抓,意欲拿住白衣公子。

  未見白衣公子動手,旁邊一拳突然搗來,硬碰之下,那廠衛(wèi)竟被折斷了兩根指骨。此人縮回手去不住呼痛。其余人等見狀,立馬散開來,執(zhí)(zhí)

  出了所帶兵刃。

  身披褐氅者道:好快的拳法。眼睛緊緊盯住白衣公子身邊那面目黝黑之人。那人并不言語,只是冷冷的與他雙目對視。斷指之人方才知道,原來是白衣公子身旁那黑小子搗出了一拳傷了自己。

  披褐氅者向前兩步,并招呼其他人道:看來爺今天碰上硬手了,大家招子亮些,別誤了督主的差事。一揮手,眾人便形成合圍之勢。

  面目黝黑的小子此時對那公子道:元公子與令妹可先將那兩人救走,我來攔住他們。

  白衣公子低語對他道:其他人倒沒什么,只是披褐氅者絕非庸手,只怕你一人招呼不過來。

  他說著跳下馬來,也不理會一旁虎視眈眈之人,走向曹伯問道:您老傷勢要緊不,如果還能支持,快趕車離開。

  曹伯忍痛站起身來,也不言謝,扶著小姐上車,揮鞭就要離去。

  披褐氅者喝道:想走,沒那么容易。騰身躍向車前,便要動手。只見馬上那面目黝黑的年輕人一個大鵬展翅跳下馬來擋在他的身前,馬車趁機(jī)絕塵而去。聽得車上女子哭喊道:我弟弟還在那里。。。

  一眾侍衛(wèi)待要追趕,公子與他的同伴阻住去路,使他們不得前行一步。

  白衣公子道:我們本不欲動手相搏,爾等只要放他們離去,自當(dāng)相安無事。

  這些侍衛(wèi)在京師一向桀驁,那里容得兩人這般攔阻。為首者一揮手道:追。眾人便紛紛上馬,人喝馬嘶,便欲去追遠(yuǎn)行的車馬。兩騎分從面目黝黑的年輕人身邊馳過,只聽他大喝一聲,雙拳分搗兩邊的馬腹,兩匹馬吃不住他的雙拳之痛,大嘶一聲,居然幾乎失蹄將馬上之人摔下。那白衣公子也不手軟,伸手一把抓住越過身邊的褐氅之人坐騎的馬嚼,硬生生將馬頭扭轉(zhuǎn)了回來,挺立在當(dāng)?shù)亍?p>  那人也不示弱,自馬上騰身而起,竟還順勢一掌劈向一直騎在馬上的女子。

  那女子?jì)蛇骋宦暎耗愀?。一勒馬韁,前蹄奮起,踏向來者。

  公子和那同伴惱他突然襲向少女,大喝一聲,雙雙撲向披褐氅之人,拳來腳往,打做一團(tuán)。

  那女子在馬上呼道:哥哥,與他等糾纏什么,你不想傷人,卻可傷他們馬匹,只要追趕不上就是了。

  白衣公子尚未應(yīng)聲,那同伴卻專向馬匹下手,一拳一匹,不多時,便全躺了下來。

  白衣公子笑道:這倒是好辦法。咱們且走,看他們?nèi)绾巫返谩?p>  那女子又道:別忘了,那里還躺著一個人呢,說著用鞭子一指昏迷的少年。

  公子上馬之時順手提起男童撂在馬背,三人上馬向西北方向揚(yáng)長而去。

  眾廠衛(wèi)雖無傷亡,但苦于馬匹皆廢,眼睜睜看著三騎揚(yáng)長而去,一時間不知所措。

  公子三人縱馬揚(yáng)鞭,欲追趕先去的曹伯。數(shù)十里追過去,卻未見車馬蹤影。眼看四周重山疊嶂,只此一條管道。路一邊盡是懸崖峭壁,另一邊卻是溝壑;車馬也只有順著山路前行。此時不見車馬,心中納悶道,這車馬怎會如此神速。

  三人沿路追尋,快要出得峽谷,天色已漸漸經(jīng)昏暗下來,乍看見路邊遺有一輪,頗似那馬車之物。路邊便是溝壑,深不見底。

  白衣公子喚那面目黝黑的年輕人道:巴特爾,你且看看下面有沒有路可行?

  巴特爾跳下馬來,順溝壁下行一段便躍了上來道:無路可行。

  公子以為那車馬倉促逃離,慌不擇路,以至于跌入深澗,不禁神傷。奈天色已晚,若要尋路下溝,怕也到了夜間,黑燈瞎火,不便探個究竟,只好驅(qū)馬前行,先找村子投宿去。

  巴特爾問:元公子意欲何往?

  白衣公子沉吟良久應(yīng)道:那幫人就其服飾來看,似是大明東廠番子,專事偵緝抓捕人犯。帶隊(duì)之人功夫不弱,很是難纏。雖說咱們將其坐騎盡廢,但那里距居庸關(guān)不遠(yuǎn),他們必會于守關(guān)官兵處借得馬匹,順大路追趕。咱們雖說不懼,卻也懶得與他們糾纏。不若咱們轉(zhuǎn)而南行,避開他們。

  “哥哥,那咱們不去京城啦?”那紅衣少女滿臉的不高興又道:早就聽說京城好玩,你卻要改道南行,不行,我要去京城。

  那白衣公子臉一沉道:我說不帶你出來,你偏要來。出門時爹爹如何交代的?爹爹說,你此次出門游歷,必須聽我的話,若不聽,明早你便回大漠去。

  紅衣少女將臉扭向一邊捂著耳朵連聲說道:不聽,不聽,就不聽。

  白衣公子見妹妹刁蠻,嘆口氣道:我本也想去京城一睹繁華風(fēng)物,卻不料遇到這等事情。咱們雖久居漠北,但也時常聽說京師宦官專權(quán),耳目遍布。雖說咱們著漢服,易漢姓,畢竟行止有異。再加上這受傷的少年想必是被偵緝?nèi)朔负笕耍魩ゾ┏?,難免不被人識破。眼下之計(jì),只有南行,暫且避開追捕,尋得宿處將他弄醒才是要緊之事。

  巴特爾亦勸說道:元珠妹妹,公子說的有道理,你就別使小性子了。

  元公子也不理會元珠是否愿意,先自勒馬轉(zhuǎn)向西南的小路。

  元珠嘟囔一句道:總是你們有理。無奈勒馬隨他們而去。

  曹伯得那三人相助,自東廠侍衛(wèi)手中脫身,便驅(qū)車向西北方一路狂奔。車上的女子哭喊著討要弟弟,他只好相勸道:玉鳳小姐,老身非不救玉龍,那等形勢,若是回頭,恐怕都脫不了身。咱們暫且先脫離追捕,再做打算。若能趕到你家舅父那里,也好請他另商相救之策。

  說話間,車至峽口,迎面馬蹄聲疾,七八官兵模樣之人迎面急弛而來。曹伯趕忙將車趕到路旁。為首一青年軍官飛馳而過,后面數(shù)人也是身著甲胄,緊隨而奔。曹伯剛又上路,那軍官卻勒馬掉頭追了上來,至車跟前拱手道:敢問老丈,可是自京城來么?

  曹伯回禮道:正是,敢問小將軍是。。。

  軍官道:我乃大同總兵姜將軍帳下參將吳靖北。奉將軍之命前來迎接甥女林玉龍和玉鳳二人,你這車上可是玉鳳小姐?

  曹伯聞言驚喜道:正是,正是。你們來的正好。話未說完便是一通劇咳,吐出一口鮮血來。

  吳靖北慌忙下馬,審視一番,驚問道:是何人重手,傷老丈如斯?為什么只見小姐一人,玉龍公子呢?

  曹伯目視旁邊兵丁,欲言又止。吳靖北會意,支開眾人。曹伯方言道:不知小將軍于姜將軍是何關(guān)系?

  靖北道:姜將軍乃在下義父。

  “那好,小將軍可知為何要你前來相迎”?

  靖北答道:知之不詳。將軍只說京城妹婿家生變故。遣甥女于大同暫住。令我等前來相迎。

  曹伯道:如此說你乃將軍親隨,早晚也會知道,老夫不妨直說。但卻須避開眾人耳目。我家老爺因直言得罪閹黨,已有牢獄之災(zāi),為免禍及兒女,夫人故托其兄姜總兵庇護(hù)。雖然行蹤隱秘,還是被閹黨得之,一路追殺。老夫拼死相護(hù)也難相敵。多虧逢得幾位義士相助,方才得帶玉鳳小姐脫身。玉龍公子當(dāng)時被侍衛(wèi)所傷,尚不知生死。

  靖北聽聞是東廠侍衛(wèi)追殺,遽然變色道:多謝老伯實(shí)言相告,方令末將未莽撞行事。閹黨得皇上專寵,勢力不可小覷。倘若被其得知將軍收留小姐諸人,難免遺禍。將軍雖為邊關(guān)重臣,亦難抗王命,難敵魏狗讒言之毀。

  曹伯點(diǎn)頭道:正是,故避開眾人,方可言說,以免事情為外人知曉。

  靖北沉吟后道:看眼前情勢,雖然公子生死未卜,但我等官兵模樣,自不宜與廠衛(wèi)相見,否則必然牽連將軍。只好先行帶小姐回大同,再作商議。車馬甚慢,你二人可同乘我們的馬匹,棄車而行,至有村舍處待我等更換便服,一是避其追殺,二是也好遮掩行藏。

  曹伯頜首:如此甚好,小將軍行事縝密。

  吳靖北遂指使兵士將馬車推入溝壑。挽二人上馬,匆匆離去。

  此時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出峽口,一行人漸入荒蕪之地。月色之中,尚可辨識道路?;脑?,因長年風(fēng)沙摧折,樹木稀少,存活者大都佝僂枝干,于夜幕中猶如魅影游離。

  曹伯問道:小將軍欲夜行趕路么?

  靖北答道:前面數(shù)十里便是土木堡,村北有一座顯忠祠可宿??上惹捕擞诖逯幸挶惴A(yù)備更換,其他人隨后在顯忠祠會合。分批而入以避人耳目。

  手下軍士得令立刻先行,消失在暮色之中。

  二、土木堡

  土木堡,一個不起眼的邊陲小村。入夜未深,百戶人家卻已盡熄燈火。偶爾有幾聲犬吠,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

  村里人家大都土墻茅檐,對比下,位于村北頭的顯忠祠倒顯得十分高大,孤零零地矗立在西風(fēng)之中。

  這顯忠祠是大明朝廷為土木堡之戰(zhàn)罹難將士祭祀亡靈所建,一座牌坊,連著破敗的三重大殿。中殿供奉著在土木堡之變中死難者的牌位。村人忌諱,少有香火。亦無人看管,月色下愈顯凄清。

  吳靖北似是很熟悉這里路徑,一到村前,徑直帶領(lǐng)眾人進(jìn)得第一重大殿,拴好馬匹,囑咐兵士待覓衣之人會合后立刻更換便裝。又安排曹伯和玉鳳道:你等且在這殿中歇息,我去后面巡視一下。

  吳靖北自己向后面走去。到了中殿,見殿門虛掩,殿內(nèi)竟有燭火閃動,不禁心生警覺。推門一看,燭光下,一人背門而立,似是在查看臺上供牌,并不理會門外動靜。

  靖北推門而入,見絲毫未引起他的注意。暗忖道:此等荒涼之處,又值入夜,此人聞聲而不驚,非常人定力。便出聲問道:敢問閣下何人,緣何夜宿荒祠?

  那人背身答道:閣下又是何人,緣何至此?

  吳靖北一拱手道:公差逢夜,不便擾民,借此地安歇。

  那人緩緩轉(zhuǎn)身,緊盯著靖北道:哦,原來是軍爺,難怪著一身甲胄。爾等自在前殿歇息,此處我已先駐,何故來此相擾。

  靖北尚未更換便裝,被那人認(rèn)作軍爺,也不驚訝??茨侨四抗饩季?,滿臉正氣。心思只要不是東廠鷹犬便好,當(dāng)下微微一笑道:并非刻意打擾,只因此殿供奉有先祖牌位,借暫宿之便,燃一柱香火而已。說罷,也不理會那人,上前將臺上一個牌位請下放于臺前,束香于爐,用燭火點(diǎn)燃,叩頭三拜。

  那人在一旁自言道:看不出,年輕人竟是忠良之后啊。

  靖北聞言起身又一拱手道:多些閣下于祖上褒獎。何以得知我是忠良之后?

  那人人哈哈一笑道:莫非軍爺要考究在下么?

  “不敢”,靖北忙拱手道。

  那人一指被靖北請下的牌位道:這吳克忠正統(tǒng)十四年為恭順侯,同年八月,土木堡之役,明師全軍覆沒,英宗被俘,隨行將士大都戰(zhàn)死,恭順侯吳克忠與其弟皆亡。汝稱其為先祖,自為忠良之后人。

  靖北道:正如閣下所言,在下乃大同總兵姜將軍手下參將吳靖北,恭順侯吳克忠正是先祖。既已拜祭,就不叨擾閣下歇息。在下告退。說罷遂帶門而出。

  剛出中殿門,便聞得前殿人聲嘈雜,夾雜喝斥之聲。靖北快步奔至前殿,卻見十余褐衣白靴之人持兵刃堵在殿前,所持火把將殿前空地照的通明。自己所帶軍士尚有一半未及更換便裝,正緊張的與來人持刀對峙,緊緊護(hù)著曹伯和玉鳳。

  吳靖北一個箭步躍到軍士前面對那些人厲聲喝道:何方蟊賊,要趁夜打劫不成?

  對方為首一人道:少給我裝蒜,我說人犯怎么會如此神速,原來是你等作祟。休要眼拙,難道看不出我們乃督主門下么?

  吳靖北見對方強(qiáng)橫,道出自家底細(xì),知是追捕的廠衛(wèi)到來,思忖片刻,言語變緩和道:哦,原來是東廠侍衛(wèi)大人到來,失敬失敬。爾等不在京師享福,何故夜來這偏遠(yuǎn)之地。

  那人冷笑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么。我等緝拿林家人犯,被其僥幸脫逃。本來那老匹夫已被我重肘所傷,料也逃不遠(yuǎn)。卻被你等棄車贈騎,護(hù)其速逃,想必定是人犯一黨??礌柕戎b,應(yīng)是大同總兵屬下了,你們膽敢無視督主,庇護(hù)人犯,就不怕將你們一并坐累么。

  “狗賊,借魏閹之勢,殘害忠良。我這便與你們拼了”。一旁的曹伯大罵了一聲便欲沖向前去與這人拼命。卻被靖北伸手?jǐn)r住,低聲說:此人武功了得,你未受傷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何必沖動一時。

  吳靖北自己心下思忖,看來對方已知曉自己一行的身份,若想帶走兩人又不連累將軍,只有不放走一人了。當(dāng)即安排曹伯退下,將手一揮,屬下軍士立刻抄到侍衛(wèi)后面,堵住了去路。

  他上前一步對那人道:既如此說,你們就別想再生離此地,話音未落,雙掌一錯,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推向?qū)Ψ健?p>  那人退后一步,強(qiáng)行站穩(wěn),褐氅在身后飄起,他未覺得怎樣,但位于他身后之人不防被掌力所傷,慘叫一聲,狂噴出一口鮮血來。

  披褐氅者叫道:好一個隔山打牛的掌力。隨后便也一躍而起,雙腳連環(huán)踢向靖北。身后眾人也與軍士捉對廝殺起來。那曾被巴特爾一拳斷指之人覷了空隙,飛身躍過靖北,撲向臺階上的林玉鳳。伸出鷹爪便要拿人。

  曹伯罵一聲無恥,揮起一掌截向他的手腕,兩人一個肋傷,一個指斷,堪堪打了個平手。只是那隨行的一干軍士平日里總在軍中陣戰(zhàn),不善游斗,不一會兒便傷了數(shù)人。東廠侍衛(wèi)亦被吳靖北先傷一人,亂戰(zhàn)之中又被殺死兩人,雙方人數(shù)倒也大體相當(dāng)。

  曹伯到底還是內(nèi)傷重些,身法略一遲滯,被對方鷹爪一招抓斷鎖骨,右臂已不能舉。那鷹爪又一爪抓向咽喉,曹伯左臂格欄不住,眼看便要亡在這一抓之下。

  吳靖北看形勢危急,來不及相救,情急之中揮掌劈向褐氅面門,將其逼退數(shù)步,順手自后背抽出所攜兵器,擲向鷹爪。只聽一聲慘叫,那鷹爪手卻是被一支短槍貫穿后心,倒地身亡。披褐氅者卻趁靖北擲槍之隙,一個重手拍去,靖北躲過后心,卻也左肩著力,霎時半身動彈不得。

  褐氅人冷笑著逼了過去,靖北右手一招秦王背劍,又拔出一桿短槍來,槍尖指著對方。然半身酸痛,內(nèi)力卻提不起來,槍尖不由得微微顫動。

  披褐氅者獰笑道:我應(yīng)天梟雖不抵十三太保,卻也打遍燕趙無敵手,怎懼你這小兒燒火棍,哈哈,你就受死吧。

  此人方要動手,卻聽得一聲朗朗長笑,震得雙耳嗡嗡作響。隨即有人聲道:憑你也敢稱打遍燕趙無敵手。

  應(yīng)天梟慌忙四顧,卻不見人影。心中發(fā)虛向空中喊道:縮頭藏尾,見不得人么?

  忽聽得身后人聲道:你自己有眼無珠,怨得何人?

  應(yīng)天梟急轉(zhuǎn)身退步,以防來人偷襲。卻見一青衫人負(fù)手站立面前。再看四周,不知何時,所剩侍衛(wèi)悉數(shù)仆倒,想必是青衫人出手所致。如此無聲無息,當(dāng)真鬼魅一般,想到此,霎時冷汗浸身,言語不得。

  青衫人仍舊負(fù)手而立,冷冷說道:應(yīng)天梟,你倚仗一身功夫橫行燕趙數(shù)年,殘害無辜。本欲尋你廢了你武功,你卻突然蹤跡全無。沒曾想?yún)s是投靠了那魏閹充當(dāng)鷹犬。今天若不是你自報(bào)家門,我還認(rèn)你不得。你說,是自己了斷呢,還是勞我送你一程。

  應(yīng)天梟雖心里發(fā)虛,仍強(qiáng)自提聲道:既知我是東廠之人,就別自找麻煩。你且報(bào)上名來。

  青衣人冷冷的蹦出兩個字:燕易。

  兩字一出,眾人心頭皆是一震。曹伯與靖北同聲呼道:是燕大俠。

  那應(yīng)天梟一聽燕易二字,則是兩腿發(fā)軟,面色如灰。本來還琢磨著一戰(zhàn),待聽得這二字,便斗志全消只想著如何脫身了。

  又聽得燕易說道:你可知我的行事規(guī)矩?

  應(yīng)天梟口唇抖動,卻苦于不敢說出。靖北低聲問曹伯:什么規(guī)距?

  曹伯低語道:你尚年輕,又在軍旅之中,故不知江湖諸多事情。燕大俠自出江湖以來,定有規(guī)矩:勾結(jié)韃靼,通敵賣國者必誅,為禍江湖,奸人妻女者必誅,充當(dāng)鷹犬,殘害忠良者必誅。所以人送綽號燕三誅。那應(yīng)天梟三誅之罪已占兩宗,看來今天他也是惡盈滿貫之期。

  兩人正在低語,沒曾防備。那應(yīng)天梟眼珠子骨碌碌一轉(zhuǎn),突然一掌拍向二人,燕易雙掌一推,將應(yīng)天梟掌力推斜,使不備中的曹伯靖北躲過一劫。應(yīng)天梟自知不是燕易對手,不過是虛晃一招,借燕易掌力橫竄出丈外,騰身躍上墻頭,欲趁夜色遁去。

  只見燕易并未追趕,而是將掌凌空虛拍,應(yīng)天梟剛踏上墻頭,卻慘叫一聲,跌落下來,委頓墻根。已是脊骨寸斷,癱若爛泥。

  燕易自不屑驗(yàn)看應(yīng)天梟生死,轉(zhuǎn)身察看靖北傷勢道:這廝也當(dāng)真是江湖重手,僅此一掌,已可斷筋骨折。也多虧你甲胄護(hù)身,所幸傷不及內(nèi)臟,修養(yǎng)幾日便可恢復(fù)。

  又看曹伯傷勢卻嘆道:原已重肘創(chuàng)肺,又經(jīng)鷹爪斷骨,雖可療而得以恢復(fù),難免武功大打折扣。

  曹伯忙道:燕大俠這是安慰老夫,我自知經(jīng)此兩創(chuàng),恐怕武功盡失,已成廢人一個。還謝燕大俠出手相救,老夫不勝感激。

  吳靖北等亦上前道謝。燕易目視靖北道:爾一介少年,卻從軍戍邊,保家衛(wèi)國。有這般功力,著實(shí)不易,不知你師承何人?

  吳靖北答道:多謝燕大俠相救之恩。不敢相瞞,大同總兵姜將軍與家父舊好,授予軍旅陣法以及槍棒之技,并提攜軍中參將之職。

  “看你適才相搏,并非軍中之技,當(dāng)另有奇遇”。燕易顯然是不信靖北的話。

  吳靖北點(diǎn)頭稱是道:其他武功,另有際遇。乃是從軍之后,常駐邊關(guān),偶入七峰山得高人相授,只是恩師名諱不便告知。

  燕易點(diǎn)頭道:嗯嗯,師門自有規(guī)矩。也不再刨根問底轉(zhuǎn)而說道:天色將曉,還是趕快將這些尸體趁黑掩埋,免得給那幫鷹犬留下蹤跡可循。

  吳靖北忙招呼手下軍士將尸體一并掩埋了事。燕易又問及事情原委,曹伯便將林家如何得罪閹黨,如何邊塞投親托孤,如何被追殺之事一一告知,末了傷心道:老夫有負(fù)主人重托,少主人生死不明。且如何向其舅父交代。

  燕易安慰道:聽你說起居庸關(guān)外一戰(zhàn),那幾人功力高出應(yīng)天梟許多,你家少主人應(yīng)該無事。卻不知這應(yīng)天梟一行如何能對付了那幾人又追到土木堡來。你們還是收拾罷了,速去大同方為穩(wěn)妥。至于你家少主人的下落,我也留心查訪,若有消息,必想法告之。

  曹伯問道:燕大俠意欲何往?

  燕易道:我自居行無定所。這就作別。言罷飄然而去。

  眾人亦趁村人未起,用馬匹馱起傷亡的軍士,牽上侍衛(wèi)們遺留下來的馬匹悄悄離開了顯忠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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