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飛速的駛過普肖爾河大橋,成探出半個身子,斜靠著,看著飛速消逝的翻滾著的河流。
細雨蒙蒙,淅淅瀝瀝,淋在身上,分外的冰冷,可是他不愿意在坦克里看到奧列格那張冰冷的臉。
一隊工兵坐著卡車迎面急速駛過成的坦克,他們是奉命去炸斷橋梁的,以延緩德軍的進攻速度。
工兵的行動,已經表明了整個蘇聯(lián)西南方面軍,幾近全軍覆沒,而還有沒撤過來的民眾和軍隊,蘇聯(lián)也已經放棄。
國家戰(zhàn)略在前,再大的個人損失又價值幾何?
下午當成的坦克和哥薩克馬掌退出城鎮(zhèn)的時候,傳令兵就來告訴他們要不擇任何手段向東撤退,不要在乎一切的向東撤退。
正因為如此,這兩輛坦克才會結伴而行,拼命的向東疾馳。
后來成才知道,這是蘇軍西南方面軍司令員基爾波諾斯上將不顧自身名譽和安危下達的撤退命令,雖然命令后來被撤銷,但是38集團軍部分軍隊還是執(zhí)行了命令。
而紅軍這個進攻波爾塔瓦的預備師,順利撤出來的不足一個連,其余的人,要不戰(zhàn)死,要不困在普肖爾河河岸,成為了蘇聯(lián)六十六萬俘虜?shù)囊粏T。
兩輛坦克在臨時的補給站加掛了油箱,加滿了油,又奔馳了近八個小時,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已經駛出了烏克蘭的森林區(qū)域,再過不到兩個小時,就可以渡過謝伊姆河,到達俄羅斯境內。
淅瀝瀝的雨現(xiàn)在已經停了,天氣開始放晴,泥濘的路讓坦克行動很不便,另外,大家也很擔心斯圖卡。
伊萬建議向大道靠攏,雖然大道必然十分擁堵,但是路況畢竟比這草原里的土路要好,此外大道上會設有臨時的補給站,因為坦克的油已經不多了。
奧列格表示贊同,成也不說什么,拿著小旗子給哥薩克熊掌打旗語,格拉萬向成招招手,表示贊同。
于是,兩輛坦克奮力向大道駛去。
成永遠忘不了我看到的大道的景象。
數(shù)以萬計的苦難人民拖家?guī)Э谄D難的前進在不足十米寬的道路邊上,他們在泥濘的路邊難以自拔,有些人摔倒了就會被淹沒,被踩死的人,財物會被一搶而光,然后尸體被踢到外圍的草叢里。
行駛在大道上的,是驚慌失措的軍隊和政府車輛,他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疾馳,不敢停留一步,有些民眾向他們投擲手頭上能有的一切雜物,他們也沒有任何回應。
這是成見過的最恥辱,最悲慘,最惡心的畫面。
比奧列格的決定更讓人覺得恥辱,更讓人覺得悲慘,更讓人覺得惡心。
兩輛坦克駛近大道,看見大道邊的草叢里還隱藏著一門高射炮,幾名神色疲倦,衣著破爛的士兵正嚴守著這最后的尊嚴。
為首的軍官看見坦克,立刻跑過來,大聲喊道:“大道進不去了,人太多,就在外圍走吧,前面不遠有個加油站。”
成道了聲謝,給他丟了包煙,軍官一把接住,滿臉的欣喜,但正當成準備拍坦克示意前進的時候,不想軍官又把煙丟了回來,成詫異的看著他,軍官不好意思的大聲說:“同志,能給我一點吃的嗎?我們都兩天沒吃的了,沒有送補給的?!?p> 成看著這名軍官,他的面龐看上去不過二十五歲,卻憔悴的不成樣子,成覺得眼睛一熱,想回炮塔拿吃的,卻看到奧列格遞上來一包黑面包,一大塊干腸。
成并不看奧列格,只是接過東西,都丟給了軍官。
軍官趕忙接住,道了聲謝,成卻哽咽的什么都說不出來,只好擺擺手。
軍官抱著東西就往高射炮那里跑,成看到那幾名士兵都站起來了,發(fā)出了輕微的歡呼聲。
當坦克駛過高射炮的時候,他們都擺著帽子跟成示意,隨著又一聲歡呼聲,成看到格拉萬給丟了包面包過去。
成再也忍不住,抹了把淚,向他們揮手告別。
人群就像機器一樣緩緩移動,當坦克駛過他們的時候,他們無動于衷,完全沒有了以前對紅軍的那種熱情。偶爾的幾聲招呼,都是嘲諷,充滿恐懼和憤怒的冰言冰語,讓成覺得身上的軍裝冰涼刺骨。
他們駛過的,是一條怎樣的道路呵。
幾名城市人模樣的大漢毆打著一名可憐的農民,原因就是他帶著一只可以充當食物的狗,農民的老婆孩子在地上打滾,無助的哭泣。
身邊的群眾漠然的前進,無一上前插手。
一幫憲兵在用沖鋒槍射殺一位大爺?shù)呐H海鬆敀暝蠛埃骸拔夷苴s到目的地的!是牛??!不能殺!”憲兵隊長掐住大爺,吼道:“什么都不能留給德國人!什么都不能留給德國人!”
身邊的群眾饑渴的盯著一頭頭倒下的花紋奶牛,只等著能割一片肉。
一輛軍隊的后勤車輛趴在了路邊,人們一擁而上,不顧被射殺的風險,搶劫著軍需物資,三名可憐的士兵被人們拽下,衣服被撕扯,身體被毆打,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身邊的群眾紅著眼,互相拉扯著以希望能分一杯羹。
在這條路上,你看不到希望,你只能看到人性最罪惡的一面。
面對著自己的生存,所有人都陷入了最瘋狂的掙扎。
在這里,孩子哭泣,老人垂淚,男人狂躁,女人失神。
天邊的陰霾是如此的沉重,即使最溫暖的陽光也透不過來,骯臟的淤泥濺上天空,讓天使厭惡,惡魔激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