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坦克艱難的在路邊的泥濘里前進了一公里左右,已經(jīng)隱約看見謝伊姆河大橋的身影,到了這里,人已經(jīng)多的擠不過去,哄哄鬧鬧,吵吵嚷嚷,一股股的惡臭直讓人窒息。
成看到一群人圍著兩輛軍用卡車,車上的油罐表明著他們的身份。
兩輛坦克并駕齊驅(qū),向油料補給站駛過去,圍著的人群回頭看到坦克,不敢阻攔,紛紛讓開,坦克很輕松的駛了進去。
為首的軍官見了坦克,如同大赦一般跑了過來,成看見他的衣服非常破爛,有的地方已經(jīng)衣不蔽體,只好用一塊塑料斗篷遮著,明顯是被撕扯壞的。
那位軍官大聲喊著:“民眾們都要用油啊,我們這軍用的柴油怎么能給他們呢?你們快加油啊,加完油我們就撤了?!?p> 旁邊的民眾聽到軍官的話,喧鬧起來,人群中飛來一大塊甜菜根,砸中了軍官的頭部,軍官立刻捂著頭倒在了地上。
民眾愈加的憤慨,都想往上涌,卻聽見砰砰兩聲,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成看到油罐車后面還停了一輛輕型坦克,炮口邊的煙霧還未散盡,炮塔上的一名頭部纏著繃帶的士兵神色嚴峻的注視著群眾。
難怪這油罐車還沒有遭搶,原來是因為這怪獸般的坦克。
成跳下車,扶起了軍官,忙問道:“沒事吧?”
軍官苦笑著,額頭已經(jīng)青紫,他說:“習(xí)慣了,加油管壞了,只能用桶了,你們快點吧?!?p> 成放開了他,一名士兵立刻過來把軍官扶走了,成大聲招呼著,奧列格,格拉萬還有瓦西里都跳下了坦克,跑到油罐車這里來。
守衛(wèi)的士兵們看見有坦克兵要取油,一個個的神色都緊張了起來,手里的槍都朝向了圍著的群眾。
當成倒?jié)M一桶油,往坦克邊拎的時候,他看到人群都安靜下來,他們都一動不動的站著,眼睛里閃出急迫的光。
等到成拿著油漏,往坦克里加油的時候,四周安靜的仿佛只能聽見柴油倒進油箱淅瀝瀝的聲音。
成倒完了油,轉(zhuǎn)身看見奧列格也倒?jié)M了一桶油,拎著走過來。
人群里寂靜的讓人心驚膽戰(zhàn)。
突然,一聲凄厲的女聲叫道:“油快沒啦!快搶油??!”
四周的群眾一下子喧鬧開來,他們仿佛是得到命令的餓狼,瞬間就向油罐靠攏了過來。
士兵們也都非常緊張,他們大號著:“不許動!我們要開槍了!”輕型坦克也開始朝天開炮,砰砰聲十分的刺耳。
群眾們也只是猶豫了一下,他們似乎已經(jīng)知道軍人們是不會真正開槍的,就一下子沖垮了那幾名士兵,士兵們抱著頭,丟了槍械,痛苦的蹲了下去,承受著毆打。
奧列格拎著油桶,被人撞得差點摔倒,油料也潑了一地,成看到他的眼里充滿了憤怒,可他還是奮力擠了過來,爬上了坦克,默默地看著這亂象。
成卻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想往油罐車邊擠,阻止這幫瘋狂的人,可是他的肋部不知被誰捅了一拳,疼得直想蹲下,可是又害怕被踩死。但身邊的群眾看到成身上的軍裝,立刻用拳頭招呼了他起來,一邊用惡毒的語言咒罵著他。
成的喉頭發(fā)甜,眼眶挨的一下讓他視野都迷糊了,但是他努力堅持著,默默告訴自己不能倒下去。
啪!
一聲槍響過后,身邊的群眾都愣住了,少數(shù)的人開始尖叫起來。
打成的人也住了手,成抬眼看到趴在油罐車上的一個男人搖晃了幾下,一頭栽倒了下去,其余趴在油罐車上的人,都像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身子已經(jīng)站立不穩(wěn),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他回頭一看,原是伊萬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坦克里爬了出來。
啪!
又是一聲槍響,成轉(zhuǎn)眼一看,一個正站在輕型坦克上的鄉(xiāng)民仰著頭就那么栽倒下去,被鄉(xiāng)民拽著的那個纏著繃帶的坦克兵突然大哭起來,他的額頭,在往外不停的滲血。
群眾再也不敢做什么,多數(shù)人都像見到地獄一般消失殆盡。
成感到前所未有的虛弱,說:“誰開的槍?”
伊萬示意成向右看,成看到格拉萬拿著手槍,像天神一般站在哥薩克熊掌上,瓦西里端著沖鋒槍,神色冷峻的看著退去的人。
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瘋叫著跑到那個鄉(xiāng)民面前,大聲嚎哭起來,可也就是一會兒,女人就昏了過去,那個孩子,穿著粗布的裙子,臉上臟的不成樣子,可年紀也不過四五歲,她先推推母親,又推推父親,終于也放生大哭。
女孩子的哭聲讓成心里倍加的難受,他想到了自己的小妹妹,他上大學(xué)之前,她也就這么大,她也一樣穿著粗布的裙子。
成推開了伊萬,奮力向她走過去,卻沒想到奧列格先他一步,走了過去,抱起了小女孩。
小女孩手抓著母親的衣服不撒手,奧列格只好把她放下,用手摸了摸女人的脖子,臉色一暗,奮力抱起了小女孩。
小女孩撒了手,抱著奧列格,頭埋在奧列格懷里,嚶嚶的哭泣。
當奧列格抱著小女孩爬上坦克的時候,伊萬拉住了他,說:“不能帶她走。”
奧列格頭都沒回,只是頓了一下,說:“能?!?p> 伊萬把臉轉(zhuǎn)向成,成什么都沒說,他的心,頭一次被奧列格觸動了。
伊萬只好嘆口氣,撿起油桶,接著去打油。
成扶著坦克??吹礁窭f從坦克上跳了下來,也撿起了油桶,那個軍官被一名頭破血流的士兵扶著,走到格拉萬跟前。
軍官顫抖著手指著格拉萬,斥責(zé)道:“你忘了你的身份!無論如何,我們紅軍,都不能對人民開火!你這個敗類!你這個人渣!你要被送上軍事法庭!”
格拉萬冷漠地看著他,高大的身軀在地上映出一大片陰影,罩住了軍官。
軍官的鼻梁被打斷了,他一說話,血就流到他的嘴里,流出來的唾沫,腥紅腥紅。
格拉萬終究沒有說什么,他轉(zhuǎn)身繞過了軍官,走到油罐車那里去了。
軍官費力的轉(zhuǎn)身,卻腿一彎摔倒了地上,士兵趕緊扶他,軍官卻沒起來。跪在地上,大聲喊著:“不該是這樣子的!不該是這樣子的!”喊完,軍官撿起了一把掉落在地的手槍,不等士兵制止,就把槍口塞進了自己嘴里,扣動了扳機。
砰地一聲,血肉濺了士兵一臉,士兵發(fā)狂的站起來,用手抹著臉,慘叫起來。
格拉萬回頭看了一眼,愣在了那里,眼睛瞇了起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軍官手下那些負傷的士兵哭泣著爬了過去,兩個人按住了發(fā)狂的士兵,其余的,掀起軍官身上的斗篷,蓋住了軍官血肉模糊的臉。
突突的聲音傳來,那輛輕型坦克發(fā)動了戰(zhàn)車,加速向謝伊姆河大橋駛?cè)ィ瑪嚻鸬哪酀{說明了它的毫無留戀。
坐在炮塔上的奧列格用手遮住懷里的小女孩的眼睛,而小女孩的眼淚,已經(jīng)浸濕了手里的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