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出遠門（上）
浪說曾分鮑叔金，誰人辨得伯牙琴！干今交道好如鬼，湖?？諔乙黄?。
人要出遠門之前,總有許多事情要安排,比如家人、朋友、愛人等等，按照正常的邏輯，這種行為叫做一一話別，其實和留遺言沒多大區(qū)別，因為每個人每天早上走出家門，等待他的都有兩種可能：1、死在外面。2、活著回來。而且這兩者比例是相等的，因為所謂九死一生這個詞如果嚴格劃分百分比的話也只是生死各半。要么你死，要么你活著，永遠是對等的。
弘晝現(xiàn)在正在往北京豐臺大營走，欽差車隊的大頭兵朝廷自然會派給他，他是想挑幾個隨行的侍衛(wèi)頭領(lǐng)，他覺得乾隆爺?shù)挠笆绦l(wèi)大牌子禁軍好是好，但這些人太驕橫，說來也是，這幫人大多數(shù)都是旗下子弟，好不容易有幾個漢人還是官宦世家平日里在京師當(dāng)大爺當(dāng)習(xí)慣了，別說不想出去吃苦，就是真拉出去了，自己這個王爺身份保不齊就從他們嘴里說出去了，，所以他決定去豐臺大營試試，那的兵樸實，也沒見過他。
所謂豐臺大營，那在京師駐扎的軍隊中就是后娘養(yǎng)的代名詞，有事頂前頭，領(lǐng)賞排后頭，沒辦法，誰讓你們豐臺大營的人不像人家御前侍衛(wèi)的兄弟們那么出身良好呢。但這樣的軍隊也有一點好，老實，聽話，好控制，弘晝心中想到。
想著想著，走到大營門口了，見大營里面鬧鬧哄哄的，好像主官不在的樣子，走近一看，一眾士兵正在那看比武呢，弘晝不禁來了興趣，也不著急挑人了，找了個地方一站，看了起來，只見校場中央，一個瘦高的年輕軍士和一個身材微胖的七品武官正在那里打的不亦樂乎，那軍士武藝不錯，明顯在那武官之上，更兼身材靈活，沒打上幾個回合就占盡了上風(fēng)，只是那武官似乎打過仗，臨敵經(jīng)驗卻要比那軍士強了不少，仗著經(jīng)驗苦苦支撐，因此這比試到也沒有馬上分出勝負。
弘晝看著看著，覺得那個身材瘦高的軍士似乎有點眼熟，因場中動作太快，打的塵土飛揚，弘晝又是站在最外圈，實在是看不清楚，只得作罷，等待比武結(jié)束。
約莫一刻鐘時光,場中二人終于打的差不多了,那武官雖有些經(jīng)驗,奈何實力實在相差太大,一個不防,被那高瘦軍士一腳踹中胸口,悶哼一聲,躺在地上倒氣兒,那高瘦軍士得勝,立即得意的像那武官伸出手去,武官無奈,黑著臉從身上拿出一錢銀子來遞給那軍士,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罵了聲晦氣,轉(zhuǎn)身泱泱的走了.弘晝心道,卻原來是軍中比武賭錢,怪不得如此熱鬧.
此時四周軍士見熱鬧已經(jīng)看完,紛紛各自回了營帳,那高瘦軍士比武得勝,甚是欣喜,兩個身材稍微瘦小的軍士立即湊上前大拍馬屁,三人一邊大笑一邊向營門方向走去,似是要拿贏來的錢買酒.誰知沒走幾步,一眼看見弘晝,那兩個矮小點的當(dāng)時就跪下了,大呼五爺饒命,那高瘦軍士雖還略撐的住,但也是臉色發(fā)白,渾身顫抖,看那架勢,估計是隨時準備開跑.
弘晝不禁奇怪,仔細一看,明白了,剛才人太多，他們衣著變化又太大，一下沒認出來，感情這高瘦軍士就是那劉老三的大弟子陳亮,旁邊那兩個稍微瘦小點的是他那兩個常伴左右的師弟老三老六,這算是對弘晝打人手黑有過比較深刻了解的人,猛然見面自然是心里害怕,只是,他們怎么進了豐臺大營當(dāng)兵了，弘晝不禁感到有點好笑,還真是走到哪都能遇上熟人啊.
雙方對視了一會,陳亮終于繃不住了,壯著膽子道：“你，你來這干什么，莫不是還要打架?！焙鋈幌肫疬@是軍營，膽氣立壯，喝道：“大膽狂徒，這里可是豐臺駐軍大營，不是你家平安樓，陳。。某，隨時可叫來上百號人拿了你。”他本想習(xí)慣性的用陳爺這個代稱，想了想被弘晝毆打的慘狀，終于硬生生的將這個“爺”換成了“某”字，然后立即虛擬了上百人替自己壯膽。
弘晝“撲哧”一樂，道：“瞧你這點出息，我就這么讓你害怕，告訴你，小爺我現(xiàn)在也是官身，俺中狀元的事，你小子不會沒聽說過吧，這次出京巡閱西北，正好要尋幾個侍衛(wèi)首領(lǐng)，這才到你們豐臺大營來轉(zhuǎn)轉(zhuǎn)，老子現(xiàn)在可是欽差大臣，你還敢叫人來拿我不成。”
正說著，一個高大武官走了過來，道：“什么人在老子地頭撒野，不想活拉！”走近一看，卻是弘晝，嚇的一縮脖子道：“呦，五爺您來了，上頭命令昨天晚上就到了，說爺您要在我們這里挑幾個人，能跟五爺您出去巡閱四川前線，這是我們的福分啊，可惜啊，我這腿天一冷就不得勁，不能陪五爺前往拉?！闭f罷似乎無限遺憾，又道：“爺您看上誰了？盡管挑。”這卻是當(dāng)初弘時造反時候跟弘晝闖過北京的，知道這人是誰，好在陳亮等人不大懂得旗人規(guī)矩，見他叫爺也不奇怪，北京人互相叫爺?shù)亩嗔恕?p> 弘晝心想，這侍衛(wèi)頭領(lǐng)整天在自己身邊晃悠的，當(dāng)然是熟人最好，武藝自然也好不錯，這陳亮豈不就是個好人選，便道：“就是這陳亮了。”想了想又指了指老三老六道：“他二人也算上。”
那高大武官陪著笑道：“五爺真是好眼光，這陳亮武藝的確不錯，等閑軍官都不是他的對手，這倆小子是他師弟，武藝也說的過去，和他從來就是形影不離，大人就不說，末將也要向大人推薦的。大人還有別的吩咐嗎？若沒了，末將還有些軍務(wù)要辦，就不陪大人了?！闭f完立馬低下頭，生怕弘晝也挑上自己。
誰知道弘晝理都沒理他，隨便擺了擺手，那意思，你該干嗎干嗎去吧，若在平時，那軍官不免氣悶，這時卻不禁大喜過望，這個擺手的動作看著是那么的優(yōu)美大方，便是勾欄里紅姑娘的舞蹈，也沒有這個耐看，當(dāng)下生怕弘晝再改主意，立刻作了個揖，轉(zhuǎn)身離去。
待那軍官走后，弘晝沖老三老六一擺手道：“你們倆起來吧，好像我是個惡霸似的，當(dāng)初要不是你們砸我場子，咱幾個也不會傷了和氣，都是街面上混的，來句痛快話，老子要出去做欽差大臣了，要幾個侍衛(wèi)首領(lǐng)，看上你們幾個了，你們要去，以前的事一筆勾銷，還給你們加官進爵，不去的話我也不計較，以前的事情也是一筆勾銷，往后絕對不會為難你們，怎么樣？”說罷向那陳亮看了一眼。
陳亮想了一會，似乎是有點猶豫，半晌，咬著牙道：“反正以前的飯碗在你手里毀一次了，不是你，我們可能也想不到來投軍，誰知道來了這里還是躲不開你。罷，碰上了就是緣分，你在京師里的名頭我們也都知道，人夠仗義，老子往后就跟你干了！”老三老六自從挨了那頓好打，那真是記憶猶新啊，早就不想再跟弘晝碰了，見大師哥點了頭，哪有不同意的，忙也跟著隨聲附和。
弘晝道：“這就是了，男子漢大丈夫，拿的起放的下才是好漢子，從今日起，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亮子就是我的侍衛(wèi)首領(lǐng)，先做個七品吧，你們倆當(dāng)侍衛(wèi)副首領(lǐng)，八品，以后再升。一會先跟我回平安樓，今晚就住那里，等我陛見以后一同出發(fā)。”
弘晝見幾人一聽平安樓，臉色有些尷尬，笑道：“冤家益解不益結(jié)，我叔叔他老人家和馬福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往后跟著我辦差的日子多了，還能老不見面啊?！彼冗@么說，三人笑了笑，也就答應(yīng)了。
“哦，對了，老三老六，你倆官名叫什么？”弘晝隨口問道。
“啊，五爺，我叫遲三通，他叫朋六萬，大人以后就叫老三老六好了，這樣顯得親熱?！崩先噬虾霑儯瑵M心歡喜，樂呵呵的答到。
“吃三桶？還碰六萬？你們爹媽給你們?nèi)〉倪@什么倒霉名字，麻將玩多拉！罷，以后就叫老三老六吧，這樣叫著還順嘴些。對了，亮子，你們師傅呢？還有，你們哥仨怎么投了豐臺大營了。這我可真是沒想到，有日子沒見你們，我還以為你們不吃我們平安樓附近這塊地皮，改換別的地盤了。”
“唉！”陳亮嘆息一聲道，“五爺您有所不知啊，自從師傅，啊呸，自從劉老三那孫子比武時被您一通亂棍捅成重傷后，養(yǎng)了快一個多月才好，富豪樓的東家也不說來看看我們，就打發(fā)個小廝給了倆錢完事了。等大伙傷都好利落了，打算回富豪樓去，卻又聽說富豪樓被您的平安樓給收了，只得又和以前一樣回到大街上賣武為生，那劉老三被富豪樓慣壞了嘴巴，哪里還能吃的這種苦，一天下來就不行了。他沒膽子找五爺您報復(fù)，就拿我們?nèi)齻€撒氣，說就是我們?nèi)齻€掃把星摔了大家的飯碗，就把我們趕了出去。我們?nèi)齻€在大街上游蕩了幾日，想找個別的營生，奈何在劉老三把話放了出去，誰敢用我們就是和他過不去，于是我們是越混越慘，正好那日在街上閑逛，看見豐臺大營招兵，我們一商量，當(dāng)兵總比餓死強，仗著有身武藝，這才進了軍營。本來這幾日在營中混的不錯，比武又贏了不少錢，誰想今日卻見到五爺您，還真是把我嚇壞了，哈哈?！北娙艘魂嚭逍Γ煌亓似桨矘?。
“你要讓他們?nèi)齻€小子做侍衛(wèi)頭領(lǐng)？行啊小子，嘴上功夫越來越好，知道招降敵軍了，不錯，很有叔叔的家傳風(fēng)范。”馬德來洋洋得意的說道。
“叔叔過獎，孩兒哪比的上您啊，您那張嘴說起話來，圓若酒壇，滑若痰桶，那是名嘴啊。哦，對了，亮子，老三老六，還不快來見過我叔父大人。”
三人忙道：“見過馬老爺子，我等以前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之處，還請馬老爺子見諒?！?p> 馬德來笑道：“三位賢侄客氣了，自古道：潑皮不打不相識，天下流氓是一家嘛。往后我家老五還要三位多多幫襯他了，老夫在這里先謝過了，小福，見過你這三位兄弟，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馬福這人痞是痞，卻不小氣，見大哥點頭，叔叔發(fā)話，忙也上前見禮，三人說起來到是和馬福恩怨最深，見他行禮，忙也躬身還禮，連稱不敢。
眾人客氣完了,弘晝讓馬福給陳亮等三人安排住處,看時辰還早,也沒什么事情做,自己干脆入宮陛見吧,臨走前好歹也要與可憐的乾隆爺見上一面不是,遂去平安樓附屬肉餅店買了十張肉餅,又買了些小點心,奔著皇城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