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海之屋
對如今的方宏進來說,要想將自己的勢力從山谷地區(qū)蔓延到藏前,勢必要順勢拿下淺草,那是相當于大半個臺東區(qū)的勢力范圍,且不說他有沒有那份勢力接手這一地區(qū),就單說現在控制著這一地區(qū)的山口組,恐怕就不會輕饒了他。
方宏進的確有野心,但他的野心還不至于不受控制,更不至于一時興起就把自己現在的分量都忘個一干二凈,當然,他也不相信井口會不明白這一點,因而,如果井口不是在算計他的話,那這筆交易做到最后,很可能就是由住吉會接管藏前、淺草,而他這個原本的野口會小組長,估計會因此而得到會組內的提拔重用。
總而言之,方宏進現在沒有退路,既然井口需要在今天晚上就讓宇田嘉兵衛(wèi)死于非命,那他就必須將這個計劃貫徹執(zhí)行下去,這一點,可是說是從他與井口正式達成合作協議那一天起,就已經注定了的。
奔馳房車沿著江戶通線一路南行,走到廄橋的時候東轉,上了春日通線,最后在傍依著隅田川的一條小路上拐下了便道,停在了一動三層的小樓前面。
下車的時候,方宏進朝小樓前的招牌看了一眼,只見那方不是很大的木質招牌上,用黑色的墨筆寫著“海之屋”一行字,而門前豎著的一塊告示牌上,則寫著“私人會所,謝絕參觀”的字樣。
一看到這個私人會所,方宏進的腦子里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自己曾經住過的那一處私人會所,真想不到,這井口俊英在東京的“藏嬌窟”還真是不少。
他的腦子里正這么想著,走在他旁邊的井口笑道:“藤川君千萬不要誤會,這家私人會所可不是我開辦的,它的主人另有其人?!?p> “是個女人吧?”方宏進不置可否的笑道。
井口俊英并沒有否認,他笑道:“應該說是個和你差不多的人,只不過我和她之間的關系,遠沒有咱們之間走的這么近?!?p> “哦?”方宏進哦了一聲,并不多問。
“這里的本膳料理很不錯,”井口俊英邁步走上臺階,說道,“主人是石川料理會的榮譽會員,技藝在整個東京首屈一指,只不過這兩年她已經很少親自出手了。今天你的運氣不錯,我花了大價錢才把她請出來,一會兒你可不要咬到舌頭?!?p> 方宏進笑笑,緊跟在他身后進了會館的正門。
與一般的私人會所在建筑風格上有些不同,這家海之屋在內部裝潢上顯得很是簡樸。從正門進去,迎面就是一個寬敞的大廳,里面沒有任何擺設,顯得空蕩蕩的。
兩人剛一進門,就有兩名穿著白襯衣、打著黑領結的年輕人迎上來,很是恭敬的給兩人鞠了躬,而后側身引著他們走向正對著大門的拿道樓梯。
井口俊英一語不發(fā),方宏進自然也是緘口不言,不過他看得出來,井口對這家會所的主人似乎多少有些尊重,否則的話,他不可能不帶那兩個女人進來。
兩位侍應將他們引到二樓,進了一間并不算很寬敞的房間,而后便悄無聲息退出去,順便還把房門給帶上了。
“藤川君,請坐,”井口俊英自然不是第一次到這里來了,他走到房間正中那張小方桌的旁邊,屈膝跪坐在榻榻米上,招呼道。
方宏進也不客氣,他踢掉鞋子,走到井口的對面盤腿坐下,這才抬臉打量著房間內的擺設。
等到他坐下,井口抬起雙手,“啪啪”拍了兩下,緊接著,就聽刷拉一聲輕響,通向房間內晉的推拉門被人輕輕扯開,里面顯現出來的卻不是房間,而是一個布置的古色古香的小舞臺。此刻,兩個身穿大紅和服、盤著發(fā)髻,臉上抹著一層厚厚白色粉底的藝伎一左一右的跪在舞臺兩側。
“竹中小姐不僅是本膳料理的大家,還對藝伎文化有深入的研究,”井口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個小茶壺,斟了兩杯茶,笑道,“在如今的東京,這里的藝伎表演應該說是數得上上乘了?!?p> 他這么說著,房間里已經響起了三味線琴特有的靡音,兩名藝伎跪在地上給他們行了禮,緩緩起身,擺胳膊伸腿,像個機器人一般的做起了表演。
藝伎文化被RB當做一種國粹,喜歡看這玩意的人不在少數,可方宏進實在想不出這東西有什么可看的,本來應該長得挺漂亮的一女人,偏偏在臉上抹了那么厚厚的一層粉底,看上去就像是吊死鬼一樣,與其看這個,哪如看脫衣艷舞來得爽快?
井口也看出了方宏進對這種藝伎表演不感興趣,在他看來,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藝伎表演是高雅的藝術,而眼前這位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小流氓,他哪懂得欣賞這個???
“藤川君,”看著方宏進喝了一口茶,井口俊英開始將話題引到正途,他若無其事的問道,“剛才下車的時候,你注意到街對面了嗎?”
“怎么,井口君也注意到了?”方宏進看了他一眼,猥瑣的一笑,說道。
“哦?”井口俊英一愣,下意識的說道,“注意到什么?”
“藏前郵便局啊,”方宏進嘿嘿笑道,“你不是就想問我這個嗎?早就聽說東京各區(qū)郵便局換了新制服,我今天還是第一次注意,嘖嘖嘖,這新制服的裙子好像更短了,看上去真性感?!?p> 井口好歹沒被他給氣死,他要問的可不是這些。
“難道藤川君就注意到這些了?”井口瞇著眼睛,多少有幾分不快的說道。
瞇眼睛這個動作,可不是他原來的習慣,說起來,這還是他從方宏進身上學來的,他總覺的方宏進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那張丑臉雖然看上去更加的猙獰兇厲,但同時也有一種很酷,很莫測高深的感覺。因此,幾乎是下意識的,這段時間他也養(yǎng)成了這個習慣。
方宏進自然不可能只注意到這些,他剛才說那番話,不過就是為了贏得一些時間去回憶罷了。
方宏進的前身是什么人?藤川俊樹,那可是真正從小就在**上混起來的,那種刀口舔血的生活,讓他素來警惕性很高,每次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尤其是在需要短暫停留的時候,他都會留心觀察四周的環(huán)境。方宏進接手了藤川的身體和記憶,同時也接手了這份警惕,趁著與井口俊英調侃的機會,他只是稍一回憶,就將海之屋周圍的境況逐一順了一遍。
略一回想,海之屋所在的這條街道,是與江戶通線并行的一道窄街,街道兩邊的商店并不多,除了藏前郵便局以及四五十米外的東京消防廳第六消防方面本部的大樓之外,剩下的幾乎全都是民居......這些顯然不可能是井口想要問的。
整個大腦如電轉般飛速旋轉,猛然間,一個剛才下車時不經意看到的小樓閃過眼前,方宏進記得剛才自己只是無意間瞟了一眼,那小樓的入口處似乎掛著一道黑色的布幡,因為離著有四五十米的距離,布幡上是否印了什么東西,他根本不可能看清楚,只是依稀記得上面有金絲樣的東西閃過似地。
回想到這些,方宏進恍然,他估摸著,那個布幡上印著的,肯定是一個金色的菱形圖標,圖標內有一個比較抽象的“山”字,換句話說,那棟小樓應該是山口組設在這邊的一處部組。
“當然不止這些,”心里有了底,方宏進笑了笑,說道,“我還注意到很多的東西,比如說,這附近沒有一個停車場,再比如說,川堤上有兩株早櫻已經枯死了......”
他啰啰嗦嗦的說了很多,直到井口俊英的眉頭都攢成了一團之后,才面色一整,道:“對啦,我還注意到我現在似乎很危險,因為幾十米外就是山口組的一處據點,井口君請我來這里用午餐,是不是對我不懷好意?”
聽他終于說到了正題,井口俊英終于笑了,他端起面前的清茶抿了一口,舒眉道:“藤川君果然有細心,沒錯,這里離著山口組國粹會藏前部組的一個小組據點不錯幾十米的距離,不過我請你到這里來,并不是心懷惡意,相反,我還要為你介紹一位朋友。”
“朋友?”方宏進眉毛一揚,不解道。
“沒錯,一位朋友,”井口笑道,“這位朋友名叫小峰佳世,目前是國粹會藏前部組的一位小組長,從身份上說,與藤川君差不多。”
他這話剛說完,門外便閃進來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小峰佳世,”來人站在門口,弓腰給方宏進行了一禮,說道,“藤川君,請多多關照。”
方宏進訝然看了小峰一眼,腦子里一個念頭突然閃過,他忽然明白井口今晚的整個詳細計劃將要怎么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