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瀟婕自見了他兩個以來,數(shù)個時辰一向不曾言語,對南海觀音更是不理不睬。這無聲的言語是最好的譴責(zé),南海觀音知道孟瀟婕對她實是失望之極,是以南海觀音為求得孟瀟婕的諒解,情愿一跪數(shù)個時辰。
這看似平淡的一句,實是已重又承認南海觀音當(dāng)年義女的地位,這些日子以來,南海觀音所求的是什么?還不是心中的一絲安然?
這時,突聽得菲玉佛一聲大笑,一伸手直把孟瀟婕擁入懷中,突的又大哭起來。菲玉佛淚如泉涌,孟瀟婕雖是無聲也是清淚滾滾。南海觀音看著此二老如此,心下突然覺得凄涼無比,猛然間覺得這二老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雖然菲玉佛身上的衣服地如此的光鮮,可自己覺得有必要親身為他們做一兩件像樣的衣服。
南海觀音呆呆的看著二老,想起自己一生身入佛門,清燈經(jīng)卷,雖做得慈悲事萬千,可那又如何?
南海觀音抬起頭來,心中便有許多問題在滾動:入了西方佛門,身邊便須得無人么?我佛門講究的是一個無欲無求,這不求身邊有人,便是不是極大的yu望么?究竟什么是佛法?像我等一味的追隨釋迦牟尼,想在佛法上有所突展,這,又是不是一種莫大的yu望?是不是一種莫大的貪心?都說佛法要去貪,而又自一種貪墮入另一種貪,我等又何以面對天下生靈,談上一個戒貪?佛法上的種種戒律便當(dāng)真便對么?釋迦牟尼一心要把佛法光大,讓普天之下盡皆信奉他之佛法,這不是一種極大的貪欲又是什么?
不知何時,突聽得菲玉佛道:“這樣才好,這樣才好,你伴了我的魂魄萬余年,我便伴千萬年,萬萬年?!?p> 孟瀟婕道:“想的美,我哪兒也不去,只在這奈河橋做事,陽世間多情種太多,都像你這般,我看人一眼,你便打翻醋缽兒,那怎生好?”
菲玉佛嘆道:“你說的對,多情種子太多,當(dāng)年我若不是太多情,又怎會生出種種事端來?這樣吧,你也為我做一碗湯吧,在我迷醉之時,把我身上的情絲取下一半來做了這橋,免得日后無端端的便打翻醋缽兒?!?p> 孟瀟婕道:“取下你身上的情絲?我又怎生舍得,那時,你若再對我翻臉不認,我又當(dāng)如何?”
話語旖ni,溫柔之極,只把個南海觀音聽得耳熱心跳。
菲玉佛道:“女兒還在此,你怎生說出這等話來?也好,你既舍不得取了我身上的情絲,也罷,我此后哪兒也不去了,便在此陪你,在這橋上向過往魂魄施些湯水如何?”
孟瀟婕幽然道:“走和留,那還不隨你,在你面前,我又怎生作得了主?”
菲玉佛喜道:“好,好,好……”
南海觀音見這二老和好更勝往昔,心中也是悲感交集,顫聲道:“義父、義母且保重,女兒且去西方走上一走,它日再來探望?!闭f著向這二老連叩了八個頭,在二老的微笑中,騰空而去。
菲玉佛眼看著南海觀音遠去,向孟瀟婕道:“你我若真有這樣一個親生女兒那有多好?”孟瀟婕剜了他一眼道:“你當(dāng)年若不是整日里忙著四處征殺,漫說一個,就是十個這樣的女兒也有了,可……可那又怎么樣呢?你大師兄不也還是在西方欲海之中,他兒女倒不少,可又有幾個伴他?”
菲玉佛點了點頭不再說什么,只看著孟瀟婕微笑,那眼神燦若朝霞,朝氣蓬勃,只把個孟瀟婕看的突的面紅耳赤起來。
南海觀音抽身急急西行,驀地里一個念頭閃上來,不由得啊呀一聲,心道我怎的好生糊涂,原來是這個因由在作怪。佛祖原來是應(yīng)了這個劫數(shù),解鈴尚須系鈴人,就不知這兩個冤家走了不成。
原來南海觀音突的想起當(dāng)年金禪子為釋迦牟尼罰下凡間前兩個的對話來。金禪子曾言釋迦牟尼也會犯下大錯來,釋迦牟尼曾自負的說,佛祖又怎么會有錯呢?
金禪子堅言釋迦牟尼日后必定有錯,若是錯時,那又當(dāng)如何?釋迦牟尼被逼不過,言若是錯時必將應(yīng)劫。金禪子又追問,若是應(yīng)劫,這劫由哪個來因應(yīng)。釋迦牟尼便道由東方凈琉璃世界的日月二童來因應(yīng)。
釋迦牟尼這一句想來也是一句戲言,日月二童遠在凈琉璃世界又豈能來西方因應(yīng)此劫?且自己修為之高,佛門之中實不作第二人想,只有他應(yīng)得了別人的劫,又有誰能應(yīng)了他的劫?可是如今劫數(shù)卻來了。
最初南海觀音于紫竹林之中,偷偷以自己心鏡觀看釋迦牟尼,便發(fā)覺釋迦牟尼為四人所擾,其中兩個似是旃檀佛與孫悟空,看的清楚,另兩個自己無論如何卻看不清楚。以自己的修為與對西方佛門的熟悉程度,原本應(yīng)當(dāng)想到此兩個定是釋迦牟尼口中應(yīng)劫的日月童子,也就是而今的日光與月光佛,可是后來種種變故迭發(fā),更加上釋迦牟尼應(yīng)劫之語已達千余年之久,是以便忘于腦后了。
其實若說是忘也還不對,南海觀音腦中也曾偶然間閃過一次,可是想到應(yīng)劫的當(dāng)是兩個,而自己看到的卻是四個,故爾便把此事翻過。更加上自己實是想不到那釋迦牟尼犯了何錯,以至于應(yīng)劫。
適才南海觀音騰云欲西去之時,不知怎的,無意之中把諸事于腦中略一顯現(xiàn),尤其是孫悟空,那猴子修為突的大變,讓她多留了份心思,就在這一閃念間的功夫,她突然間明白原來那釋迦牟尼竟是錯在此處。
佛門講究的是自己參悟成佛。而釋迦牟尼自令南海觀音點化孫悟空扶持金禪子轉(zhuǎn)世之身西行便是一個錯的開始。其實這本也算不得是一個錯,可是當(dāng)釋迦牟尼封佛于唐玄奘與孫悟空之時便是一個錯了。這與佛門自我參悟,陡然間佛光盈體不同,如此一來便壞了規(guī)矩,這實是一個大大的錯。